足足過了十來個呼吸的壓鬱寂靜之後,婁敬這才端起酒樽來,緩緩的喝了一口:
“是好酒啊,怎麼有人還沒有喝酒,就已經說醉話了?”
那面色俊朗的千戶卻道:“這哪裏是什麼醉話?皇帝陛下現在看中商業發展,呂家卻又是整個長安城,乃至於整個天下,做的最好的。
呂家之女,爲何就不能成爲皇后?”
婁敬看着皇帝那一副誠懇的表情,心中真的是忍不住翻白眼,可是面上卻不敢露出任何不敬的神情來。
“這麼說,這位小兄弟……”呂澤擡起眼眉來,看了看這個顯得非常面生的千戶大人,隨後舉起酒樽來:
“這位兄弟面生得很!”
嬴胡亥拱手道:“那是自然,某家趙胡,因爲戰功,這才升遷到了錦衣衛千戶的位置上來,直說一句話,別人不敢說的話,我來說,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我來做。”
“哈哈哈……”呂澤含笑道:“小兄弟快人快語,實在是令我敬佩,只是這皇后,乃是大將軍之女,現在說出這等話語,未免有陷我於不義之地的嫌疑。
更況且,皇后統領天下婦人,遵從禮教,秉承德行,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所以有些話還是不能擅自說出口的。”
嬴胡亥輕哼一聲:“大人,你來這裏的目的,難道不就是爲了讓嬪妃娘娘成爲皇后娘娘的嗎?
這呂澤說話這般遮遮掩掩,好不痛快,實在是不足與謀!”
話音落下,婁敬心裏這個狂汗啊,皇帝這是恨不得整死呂家嗎?
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
如果呂澤當真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恐怕就算是不敢和自己明面上,那至少也會有所暗示吧?
婁敬下意識的看向了呂澤,見得呂澤表情果真有些異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也帶有了一些別樣情緒。
“大人,某家府邸上,新來了一批月氏歌姬,還請大人鑑賞一二!”呂澤笑了笑,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神色便已經恢復如常,就像是沒有聽到那趙胡在說什麼一樣。
婁敬含笑道:“如此最妙,這異域風情,本官也着實喜歡得很!”
“哈哈哈……那就好!”呂澤拍了拍手,頓時就有一羣月氏歌姬衣着暴露的走了進來。
隨即絲竹之音也伴隨而起,婁敬這滿臉欣賞姿態,看着下邊那些歌姬。
“哼!”趙胡一把將酒樽戳在案桌上,冷哼了一聲,起身朝着外邊走去,走到門口邊上的時候,還回頭看着呂澤冷哼了一聲。
婁敬和陳勝兩人只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一樣,至於呂澤,那就更加不敢多說什麼了。
錦衣衛但凡是千戶以及千戶以上的官職,都不是他這樣的人可以輕易喫罪得了的。
畢竟,這可是千戶,一旦真的惹怒了,誰知道會有多少錦衣衛在外邊盯着。
等到那個時候,有心算無心,不管你有錯沒錯,都能給你找出錯來。
“下去看着。”約莫過了三兩個呼吸的時間後,婁敬這纔像是故意反應遲緩的揮了一下手。
陳勝拱手追了出去。
“哈哈!讓先生見笑了,此人祖上便是我大秦勳貴,更況北伐之戰的時候,他立下過大功,所以就算是在本官面前,他都很是不服氣,所以說話言語方面,很不檢點。”
“哦?”呂澤諱莫如深一笑:“實在是沒有想到,還有人敢在大人面前出言不遜。”
反正他這不算是瞎吹,韓談真的被皇帝打過……關於皇帝幼年、少年時代的事情,錦衣衛卷宗那邊,也算是做了一個調理清楚的記錄。
再者,來到這裏之前,嬴胡亥就已經暗中和婁敬商量過趙胡這個人身份設定如何,所以他此刻所說的一切,都是和皇帝商量好的。
而實際上來說,幾乎整個咸陽城中,所有的官二代,就沒有那個沒被嬴胡亥揍過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從來不出門的那種。
但凡是你只要出門,就沒有誰不被嬴胡亥揍過的。
至於宮中的宦官這類,那就真的只能說是日常捱打了。
呂澤表情喫驚:“東廠廠公?這?這怎麼可能?”
“難不成你以爲我在說了玩鬧?”婁敬反問一句。
呂澤急忙道:“不敢,只是這太匪夷所思了?”
“確實是太匪夷所思了,這事情如果不是我親自調差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婁敬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皇帝前後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整個人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幼年、少年時代,完全就是一個暴力少年,可是自從皇帝登基以後,整個人脫胎換骨般。
有傳聞說是陰陽家的高人出手,以天人感應爲皇帝開智。
但是婁敬卻覺得,這種東西太過於虛幻,更況且皇帝何等尊貴的身份,陰陽家怎麼敢亂來。
一旦出了任何差錯,那可就不是死一個兩個,而是要死一大片。
“那上邊?”呂澤下意識是的詢問起來。
婁敬搖頭:“上邊?皇帝恩寵在身,我心裏很清楚,而且不少人都知道,這小子安排進來錦衣衛,恐怕本來是要接任都指揮使的位置。
幸運的是我們先行一步,尉先生找到了司馬欣,和司馬欣一番交談之後,司馬欣這才向着皇帝保舉我爲都指揮使的。
再加上他毆打東廠廠公,這錦衣衛都指揮使的位置,方纔落在我身上的。”
呂澤表情變了變,隨後拱手道:“大人,非是呂澤城府不深,只是呂澤實在是想不明白,尉先生與我密謀的事情,大人是怎麼知道的?”
婁敬看了一眼麪皮繃緊的呂澤,心下料定這傢伙嚇得不輕,他們呂家明面上投靠了皇后,而且弄出一大推商業前景來忽悠皇后。
實則呢,自己卻又揣着小心思,暗中勾結黨羽,意圖謀取皇后之位。
皇帝方纔的話看似孟浪,實則卻早就已經看穿了呂家人的心思,也正是因爲個原因,皇帝此前纔會說呂家好大的膽子,把皇后擺了一道!
“這個嘛……”婁敬笑了笑:“你只管放心,是尉先生與我說的,但是此間事情,千萬不可明言,朝堂之上的東西,你我都明白。
就像是那個趙胡,你可能不知道,當初他父親在北邊戰場上的時候,就是因爲遭受蒙恬排擠,這才戰死的。
所以,他心中對於大將軍的女兒做皇后,自然是極爲不滿,你別看他這個人言語粗鄙,看似孟浪,實則我們方纔心中想什麼,他早就已經看穿。
他之所以惱怒,便是因爲他覺得你呂澤不坦誠相待!”
嘴上說着這話,婁敬自個兒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再怎麼說自己也是讀書人啊,可是這滿嘴跑馬起來,說的就跟真的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