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坐下，豎着耳朵聽。屋內聲音不大，他幾乎聽不見，心裏有些着急，但這畢竟是在別人的地方，他沒好意思亂動，只是微微的把凳子朝門口挪了挪。
依然聽不見。
孫老爺又挪了挪，眼看着挪開離桌子很遠了，要是再挪就要被人發現了，這纔不敢再挪了，身子左傾，恨不得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裏面隱隱有聲音傳出來，孫老爺豎高了耳朵，卻還是聽不清楚，一着急，站起來，直接把耳朵貼到了門板上。
砰！
一道巨大的聲音從廚房裏傳過來，孫老爺嚇得身子一顫，急忙坐回椅子上，擡眼朝外看。
院子裏靜悄悄的，小四規規矩矩的站在廚房門口，砰砰砰的剁肉聲依然從廚房裏傳出來。
孫老爺暗鬆了一口氣，又悄悄地起身走到門口，剛把耳朵貼上去——，又是一聲巨響，砰！
這才比剛纔的聲音還大，嚇得孫老爺心肝都顫了顫，他又急忙坐回椅子上，捂着胸口喘了幾口大氣。
小四眼角餘光把他的動作看在眼裏，嘴角微微勾了勾，朝着廚房內剁肉的顧義比了一個手勢。
宋宛月正在低頭洗菜，毫不知情，聽到顧義剁出那麼大的聲音，還以爲他累了，“小四，進來替你們少爺一下。”
小四聞聲進去。
要是擱在以往，顧義纔不會放過在小丫頭面前樹立自己良好形象的事情。但他還有事要做，利落地把菜刀遞給了小四，圍裙也沒摘，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去了北屋。
進了門，便朝着屋內看了一眼。
孫老爺還以爲他找宋思有事，忙壓低了聲音告訴他，“小少爺，宋公子和我兒正在比學問，還請稍等一會兒。”
顧義八仙桌的另一邊坐下，狀似不經意的看了孫老爺的凳子一眼，孫老爺老臉一紅，趕緊挪了回來，想要解釋，又覺得自己已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沒話找話的問，“不知小少爺貴姓？”
“顧。”
孫老爺點頭，“不知您和宋公子他們……”
“宋思是我大哥。”
顧義模棱兩可的回答。
孫老爺明白了，這是宋家的親戚，和自己一樣，是陪着來趕考的，頓時有了親近感。
“宋公子這次一定會榜上有名。”
“那是自然……”，顧義毫不謙虛，“我大哥的學問一直都是數一數二的，就算是打着瞌睡考試也會榜上有名。”
孫老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孫晉學問也很好，可自己從來不敢說這樣的話。科舉題目每次都不一樣，碰到正好學過的，答題一氣呵成，榜上自然有名，可若是碰上題目刁鑽，除了平日的積累以外，還有一定的運氣在裏面。
“孫老爺喝茶嗎？”
“不用，不用，多謝顧少爺。”
“你謝我做什麼，我也只是隨口問問，你就是想喝我們也沒有。”
孫老爺，……
有些體會孫晉爲什麼見到他就會被激怒了。
“那您喝水？”
孫老爺努力擠出笑臉，“不用了，多謝顧少爺。”
“真的不喝嗎？”
孫老爺加重了語氣，“老夫真的不渴，多謝顧少爺了。”
說完，顧義朝外面喊，“來人！”
正在廚房裏剁肉的小四聽到聲音當即放下菜刀出來，“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給我倒杯水來，告訴小丫頭，我誠心讓過了，客人說不喝。”
孫老爺，……
“是。”
小四去倒了水，恭恭敬敬的端進堂屋放在顧義面前的桌子上，又很快退了出來。
水微微冒着熱氣，顧義也不怕燙，直接端起來，吹了吹後，喝了一下，咕咚咕咚嚥下去，聽着喝的十分暢快。
孫老爺的喉結跟着動了幾下，頓時覺得有些口渴了。
顧義恰巧擡眼，見他盯着自己嗎，“好意”的問，“您要喝嗎？”
一個要字差點脫口而出，孫老爺又生生忍住了。他一大把年紀了，不能做打自己臉的事，笑呵呵的搖了搖頭。
顧義不管他了，繼續低頭喝水，每嚥下去一口，都發出咕咚的聲音，偏偏他那杯子裏的水就好像喝不完似的。
孫老爺覺得在這樣下去，自己非得丟了人不可，乾脆撇過頭去看緊閉的房門，強迫自己去想屋內兩人比試學問的事。
咕咚！
咕咚！
……
顧義咽水的聲音比剛纔似乎更大了，大到孫老爺覺得滿屋子都是這種聲音，他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孫老爺煎熬了很久後，門被從裏面打開。
孫老爺幾乎是瞬間就站了起來，還沒等說話，便看到孫晉失魂落魄的從裏面出來。
“晉兒？”
孫晉彷彿沒聽到他的聲音，木訥的往外走。
孫老爺大驚失色，忙快步跟上去，“晉兒，你怎麼了？”
孫晉依然沒有回答。
孫老爺急切的看着宋思，“宋公子，這……”
“孫老爺莫急，孫少爺只是受到了刺激，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孫晉飽受打擊的聲音飄飄悠悠的傳來，“爹，回家。”
“回家，回家。”
孫老爺小心翼翼的親自攙扶着他往外走，邊走邊擔心的看他，很是後悔自己非要強硬的讓他跟宋思比試學問。應該等考完試以後再來的，那時就算孫晉被打擊的爬不起來，也不會影響考試結果，可他現在倒好，孫晉明顯就是一副被打擊過度了的模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後日的考試？
看着孫晉精氣神彷彿一下被抽乾的模樣，顧義心裏舒服的，把水盞放下，起身去了屋內親自到了一杯，狗腿的遞到宋思面前，“大哥，喝水。”
宋思看他一眼，伸手接過，喝了一口。
他之所以提出和孫晉比試學問，就是爲了給顧義出氣，雖然不知道在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顧義絕不會主動招惹孫晉，定然是孫晉做了什麼事，惹怒了顧義。
“中午做什麼喫？”
“包餃子，肉餡的、素餡的都有，大哥想喫什麼餡的，我讓小丫頭給你做。”
宋思涼涼的看他一眼，顧義頓時察覺自己說錯話了，當即改了話題，“大哥我給你說，今天的肉餡是我剁的，剁的可好了，酒樓裏的大廚都比不上我的手藝。”
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