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那裏。
馬車周圍有幾名小廝打扮的人守着，馬車內沒有動靜。
過往的行人看到，自覺的避遠了一些。
馬車從中午等到天色將黑，才掉頭回了城。
翌日上午，又早早的從城中出來，等在這裏。
午時將近，車前的一名侍衛上前來，正要勸說車內的人回去，遠處響起疾馳的馬蹄聲。
侍衛回頭，騎馬之人遙遙打了一個手勢，侍衛立即稟報，“皇上，老先生來了。”
馬車內，閉目養神的皇上猛然睜開了眼睛。
馬蹄聲伴隨着車軲轆聲由遠及近，很快接近五里亭。
侍衛大步走過去，擋在車前。
車伕猛然勒住馬，馬車內的老先生身體往前傾，還沒等他坐穩，外面響起侍衛的聲音，“老先生，聖上有請。”
老先生料到了皇上會找他說情，但沒想到他還沒進京就被堵在了這裏，“請轉告皇上，許某一路趕回來，好幾日沒有洗漱了，等許某回府洗漱了以後就去宮中拜見。”
“恐怕不行……”
說着話，侍衛走到馬車邊，掀開車簾，讓老先生看到遠處的馬車，“聖上昨日就在此等您了。”
老先生眯了眯眼。
示意其他人不要動，自己從馬車上下來，隨着侍衛來到這邊的馬車邊，剛要行禮，皇上從馬車上下來了，親自攙扶住他，“老先生，朕是代那個逆子給您賠禮的。”
老先生後退了一步，行了大禮，“皇上言重了，許某擔不起。”
“朕知道老先生心中有氣，您放心，朕會好好的懲罰那個逆子，但老先生能否到亭中聽我說幾句。”
皇上能屈尊降貴到這個地方來等他，已經是放下了顏面，如果他再拒絕就是不識好歹了，老先生心裏明白，“皇上請。”
亭中已經被擦拭乾淨，石桌上擺着一壺茶、兩個茶盞。
落座後，皇上親自給老先生倒了一杯茶，“清平縣之事朕已經聽那個逆子說了，他是受了齊國公的慫恿去的，想要謀奪顧家幾樣生意的祕方，並沒有想要殺人，顧家人被殺的事他完全不知情。只是，現在齊國公已死，朕這樣說好像在爲那個逆子推卸責任，但事實確實如此。朕之所以等在這裏，一是代那個逆子給老先生賠不是，二是想請老先生手下留情，留他一命，只要老先生鬆口，朕保證一定會嚴懲他，也會給宋家人補償。”
這一路上老先生想了許多皇上的反應，想着他會偏袒三皇子，想着他會爲三皇子洗脫罪名，卻沒想到皇上會直接承認了三皇子的罪行，這讓他心裏燃燒的怒火消退了一些。
“皇上無需對我賠不是，三皇子對不起的是顧家的一百一十三口人。他們只是普通的商賈之家，憑着幾十年的打拼掙下了那份家業，卻在一夜之間全都被大火燒盡，還賠上了他們的性命，皇上如果不加重處罰，恐怕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朕知道，朕給你保證，絕不會輕饒了他！朕會發配他去苦寒之地，永世不讓他回京，朕只求留下他一條性命。”
求？
老先生面色如常，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若以前只是猜忌，而現在是徹底信了。
如果他們執意要三皇子償命，下場……
“皇上想要我怎麼做？”
……
半個時辰後，皇上從亭中下來，坐上馬車回了宮中。
老先生在亭中稍坐了一會兒，纔回了馬車。
看他面色沉重，許二先生便知道事情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皇上是來給父親施壓了。
“父親……”
老先生擺手，吩咐車伕，“離城不遠了，人多，慢慢走即可。”
車伕應聲，高高揚起馬鞭輕輕落下，馬兒不緊不慢的走起來。
馬車內，老先生把剛纔皇上的話說了。
“且不說三皇子說的是真是假，齊國公已死，皇上想要把罪名全都按在他頭上輕而易舉。現在，皇上能親自來五里亭等我們，已經是給了我們天大的臉面，如果我們再不識好歹，恐怕……”
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許二先生和許衍也明白，自古做皇上的都沒有大度之人，隨意一個藉口就能將許家轉眼間覆滅。
“難道就這麼放過他？”
許衍心有不甘。
“貶去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再也與皇位無緣，三皇子也算是得到應有的報應了。我們從長遠計，要爲宋家的人考慮。”
馬車內一陣沉默。
幾人直接去了南城。
宋宛月估摸着老先生一行人也快到了，讓宋思告了假陪她等在家中。
聽到馬蹄聲，兩人快步從院中出來，正好看到老先生一行人下馬車。
連着趕路，幾人的臉色很不好，尤其是老先生，畢竟年事已高，即使再遮掩，也遮不住一身的疲憊之態。
宋宛月上前扶住他，對許氏和宋林道，“爹、娘，你們先扶外祖母去我屋中休息，我扶外曾祖父去大哥屋中。”
老先生沒推辭，任由她扶着去了宋思屋中。
許二先生和許衍也跟着進去。
落座後，老先生正要把皇上去五里亭的事告訴她，宋宛月先開了口，“昨日皇上找了嫺妃娘娘做說客，說讓我們退讓一步，我答應了。”
幾人微愣。
宋思端了幾碟點心進來，放在桌上，又轉身出去端茶水。
宋宛月拿了一塊糕點給老先生，“剛出鍋的，您嚐嚐。”
老先生吃了一口，點頭，“好喫。”
宋宛月坐下，“那一日疾馳回京，我是打着魚死網破的主意想要去敲登聞鼓告御狀，就算舍了我這身皮囊我也要爲顧家人討回一個公道。可昨日嫺妃娘娘的一番話讓我改變了主意，她說的對，逝者已逝，總要爲活着的人考慮，在皇權面前，我們連螻蟻也不如，顧家的人已經逝去了，我們不能再搭上更多的人命。我想了想，還是趁機提一些條件好，比如說要一百萬兩銀子的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