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慎捂住嘴。
今天早上楚師父沒有帶帷帽，她臉上的疤痕宋慎看得清清楚楚，當時嚇得心頭一跳。
“她、她怎麼會……”
宋慎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宋宛月面色無異，走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被仇人傷的。”
“被……”
宋慎心驚肉跳，快步走到她面前，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宋宛月知道他的擔憂，低頭喝了半杯水後道，“二哥放心，她和齊英不同。”
“可是……”
宋慎想說楚師父也有仇家，而且仇家也很厲害，不然楚師父不能被傷的如此，可話到嘴邊了，想到這是月兒的師父，確實和齊英有區別，他們不能和楚師父斷絕關係，也不能把人趕出去。
“師父說她不會見咱們家人，只要二哥把好了口風，就不會有人知道。”
宋慎穩了穩情緒，點頭。
小妹既然拿定了主意把人留在這邊，他就是勸阻也沒用，更何況他不能勸阻，一日爲師終身爲師，他們宋家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事。
但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惑，“她是不是因爲顧家的事受的牽連？”
宋宛月搖頭，“不是。”
宋慎放下心來。
不是因爲顧家的事受到牽連，那就不是三皇子和齊國公府的人動的手，與作坊這邊來說也就沒有了威脅。
宋宛月看了一眼天色，“快下工了吧？”
“還有一刻鐘。”
“你去把大丫喊來。”
宋慎快步而去，不大一會兒把大丫喊了過來。
大丫和所有人一樣，都簽了死契，籤的五年，在火鍋底料作坊裏上工。
“月兒，你找我？”
在顧家待了那些時日，大丫雖然不至於說變得落落大方，卻也一掃以前的怯懦，見了人會主動的打招呼。
宋宛月指着一邊的椅子，“大丫姐坐。”
大丫也沒客氣，坐下。
“我請了一個女武師，教衆人武功，她就住在作坊，我想讓大丫姐過來照顧她。”
大丫微愣。
雖然只在作坊裏幹了一天，大丫卻有些不適應。做工的都是些婦人，什麼話都說，她臉皮薄，有些待不住，但因爲她是月兒的堂姐，才被允許入作坊的，就算待不住她也要待，她不能給月兒丟臉。
“別人過來照顧我不放心，麻煩大丫姐了。”
“好。”
大丫應下，保證，“月兒放心，我會伺候好這位師父的。”
天色黑下來，作坊的人全部離去，作坊入口處厚重的大門也關上。
楚師父當先從山上下來，衣訣飄飄。
直到她走到作坊這邊的入口處，宋一等人才軟着腿下來，一個個的彷彿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恨不得四肢並用的在路上爬着走。
宋宛月絲毫不意外。
她領了大丫走過去。
因爲宋宛月提前給大丫說了，見到楚師父的臉，大丫沒有驚叫出聲，可還是嚇得心中直跳，下意識的低下頭。
楚師父眯了眯眼，這個丫頭她認識，以前跟在月兒身邊的，隨即明白了宋宛月的用意，沒等宋宛月開口，就拒絕，“我不需要人伺候。”
宋宛月本想着上前討好的挽住她的胳膊，又怕被大丫看出端倪，生生止住，道，“您辛苦一天了，再自己洗衣服做飯，我心裏過意不去，大丫姐姐以前也是在大戶裏做丫鬟的，十分本分，就讓她跟在您身邊照顧，這樣過幾天我跟着爹孃去京城籌備大哥的親事，也能放心一些。”
楚師父聽完，蹙眉，“你要去京城？”
宋宛月點頭。
楚師父還要說什麼，看了後面的大丫一眼，朝院子裏走去。
宋宛月跟上。
直到兩人都進去，大丫纔敢擡頭，深深了吸了幾口氣後，也跟着進去。
楚師父在屋中坐定，宋宛月給她倒了一杯水。
楚師父接過，喝了幾口，看向她，“你大哥的親事不是應該由你家裏人操心嗎，怎麼還用你跟着去？”
天下人皆知皇帝重重處罰了三皇子，將他貶去苦寒之地，卻沒人知道這正是皇帝保護三皇子的方式，等幾年後，三皇子突然立下大功，便一道聖旨被召回。
宋宛月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我外曾祖父和外祖母不放心我，跟着來了清平縣，這邊距離京城雖然只有三百里，可是天氣卻比那邊冷的很，我擔心他們的身體受不住，可又勸說不了他們回去，只好用這個辦法讓跟着他們一起回去，等大哥成親了以後我再回來。師父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
楚師父想要跟着一起去，一個字出口想起來自己的臉毀了，如果這麼出現在衆人面前，必定會嚇到她們。
遂改了口，“讓護衛跟着你。”
宋宛月笑了，“您忘了，他們是蕭家的護衛，我去的是京城蕭家的地盤，要多少護衛沒有？”
楚師父這纔想起來，自己也笑了笑，擡眼看向站在門外的大丫，沒有再拒絕。
……
宋一等人“爬”回自己屋內，都一頭栽倒牀上，動也不想動。
他們知道練武苦，可沒想到會這麼苦，苦的他們每天都不願意天亮，苦的他們每日一早到了山頂之後，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這份苦。
“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宋三苦着臉。
這些人當中他最聰明，領悟的最快，卻也是被操練的最狠的。
“你們說……”
宋五頓了頓，艱難挪動着腦袋看向門口，見院子中空無一人，這纔敢開口，“她是不是因爲臉被毀了，心裏有些扭曲，所以才這麼對待我們？”
屋內一陣哀嚎。
“怎麼了？”
宋宛月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十二人齊齊打了一個激靈，飛快的爬起來，紛紛心虛的大喊，“宋姑娘。”
宋宛月掃視了他們一圈，在屋中僅有的一張凳子上坐下，“我過來給你們說一聲，過幾日我會去京城，大概一個月後才能回來，我已經拜託了師父，我不在的時候讓她好好照顧你們。”
十二人想立刻撞死的心都有了，她沒有拜託，那個女師父就已經這麼對待他們了，她囑託了，接下里的日子……
十二人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