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品女仵作 >第四章 針鋒相對
    陳家並未有人搭話,雙方就在那雨中對峙起來。

    明明沒有一個人動,可週羨卻忍不住摸了摸腰間懸着的長劍,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這羣人怕不就要你死我亡了。

    池時卻是腳步一動,毫不留戀的轉了身,走到小毛驢跟前,翻身騎了上去。

    “東山還有你們的腳印,劉釗回來得及,你們未必就能收乾淨了殺人現場,鐵證如山的事實擺着,還能清清白白的脫身?

    替兇手掩蓋犯罪現場的,不是兇手,就是幫兇。殺人者償命便是。”

    先前她走開了,小毛驢淋了雨,有些溼漉漉的。

    池時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來,捋了捋毛驢頭頂上的那撮耷拉了下去的呆毛。

    “葬也無妨,一會兒我再挖出來。這樣也好,省得陳老太太一趟送夫又送子,太過勞累。”

    那陳家領頭人雙目圓睜,眼瞅着就要噴出火來!

    他是陳老爺子的長子,名叫陳山。

    他往前一步,想要再揮拳,可看到自己一身泥,又硬生生的住了腳。

    “阿孃?”陳山扭過頭去,詢問地看向了站在棺材旁邊的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半頭銀髮梳得一絲不苟,吊梢三角眼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她纔是陳家的話事人。

    “回去!九爺剛來東山,尚未開棺,便知曉你爹是被那大蟲害的。三人上山,九爺獨攔了你阿爹,那就是你爹有未盡之言要說。”

    “九爺想做的事,祐海沒有人攔得住。”

    老太太柺杖一跺,轉身就朝着村中行去。

    擡棺的轎伕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聲不吭的調轉了頭去。

    池時拍了拍小毛驢,跟着那送葬隊伍,朝着東山村行去。直到他們進了村子口,周羨的手方纔從那劍柄上放了下來,“我們在京師,可沒有聽說過,池九是這祐海的土皇帝。”

    在他身後的常康一個激靈,池九雖然囂張跋扈得過分,但是公子你何必開口就誅人九族!土皇帝?他瞧這池九,不像是土皇帝,倒像是那活閻王。

    東山村頗大,環繞東山半周。這其中並無什麼強勢宗族,各姓雜居着。村長姓劉,是個老秀才。先前說的那個騎跛腳馬的劉釗,便是村長的次子。

    這陳家在村中,算得上是富戶,子嗣繁盛。

    堂屋裏的靈堂尚未來得及拆,架着棺材的木板凳還在。轎伕們輕車熟路的將那棺材擱了回來。

    池時沒有言語,收了紙傘,將它靠着牆角擱好了,徑直的走了進去,對着牌位恭敬的上了三支香。一個轉身,看向了棺材。

    只見她白潤修長的手,輕輕地往那棺材蓋上一拍,九根長釘像是長了眼睛似的,斜飛出來,對着剛要跨進門的周羨面門飛去。

    這觸不及防的一幕,讓屋子裏的人都驚呼出聲,跟在周羨身後的常康臉色大變伸手想攔,卻見周羨伸手一薅,那九根鐵釘便被他攬進了袖子中。

    他對着池時輕輕一笑,手往下一垂,鐵釘順着袖口滑落在石板地上,放出了清脆的響聲。

    池時頭也沒有擡,小手一推,那棺材蓋子便打了開來。

    屋裏的人,立馬錯開了視線,不敢看那棺中詭異的畫面。

    這陳老爺子爲虎所害,竟是被咬得只剩下半截兒,從腰腹開始往下,都是紙糊的。想來陳家人不能他殘破下葬,特意請那扎紙人的,給補齊全了。

    池時,從袖中掏出一副薄如蟬翼的手套來,戴好了,俯身下去……

    “九爺要看,老婦人也不攔着。但是我這苦命的老頭子,的的確確就是被大蟲給害了。我那兒子陳山,親眼瞧見的。”

    “老頭子好喝酒,這入冬農閒,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他便約了曹老兒一道上東山,想要挖些草藥,來配他那蛇酒。豈料一去不返,到了用晚食的時候,都未回來。”

    “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村中有傳聞,說東山有大蟲出沒,便着急了起來。讓陳山同曹老兒的小兒子曹田,一起去尋人,他們兩個親眼瞧見……”

    陳老太太說着,哽咽起來,“許那大蟲是喫飽了,見有人來了,扭頭就跑了。他們二人,這才得以帶着老頭子們回來。我家老頭子少了下半邊,那曹老兒,少了右半邊。”

    池時聽着,搖了搖頭,她眉頭輕皺,伸出手來,撥開了屍體的頭,“頭部腫脹嚴重,根據傷口來看,後腦勺遭遇了兩次重擊,應該是致命傷。傷口裏頭,尚存有碎石。”

    “兇器應該是石頭。”

    她說着,不管衆人的驚訝,自顧自的解開了陳老爺子的衣襟,接着說道,“面部有擦傷。胸前有明顯的被石頭硌到留下的淤青,後背亦有,但十分輕微。”

    “兇手從背後襲擊死者,死者迎面倒地身亡,隨即兇手將死者翻轉了過來,一般人穿着冬天的襖子,誰在石頭上,並不會出現明顯的淤青。”

    “但是死者體重遠超常人。且死者表情安詳,這不符合見到猛獸時的反應。”

    山中見老虎,沒有嚇破膽,已經算是個硬漢了。

    “同虎肚中的那個死者一樣,陳老爺子也是被人殺之後,才被老虎啃咬的。”

    池時說着,站起身來,看向了陳山,“你去的時候,你阿爹可是一動不一動?在那日下午,你們可有聽見人的尖叫聲,或者老虎的咆哮聲?”

    陳山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聽到,若是聽到了,我們早就衝上山了,何至於叫那畜生,將我阿爹……是我婆娘做好了晚食,我們纔想到,阿爹沒有回來。”

    “麻姑死了,與你們有什麼關係?與劉釗有什麼關係?他爲何在城中聽了我的話,便騎馬回來報信,然後你們上東山處理了現場。”

    “虎口中的那隻斷手,是麻姑的吧?”

    池時又問道。

    陳山臉上頓時沒有了血色,他艱難的回過頭去,看向了陳老太太,陳老太太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不等他說話,站在那裏一隻沒有言語的打虎英雄周羨,突然開了口,“早就聽聞池仵作斷案如神,光看一隻手,你便知曉那是麻姑。”

    “陳山還什麼都沒有說,我倒是覺得,池仵作已經把這個案子,弄明白了呢。”

    他說着,指了指地上的九根釘子,“池仵作見識了我的本事,確認了我沒有冒充那打虎英雄,現在是不是輪到我來見識你的本事,看看你到底配不配得上仵作世家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