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品女仵作 >第二十八章 暴君與綠茶
    池時握筆的手一頓,扭頭看了過來。

    陶媽媽見他有反應,心中一喜,她就知曉,這池時再怎麼沒心沒肺,也不會不管不顧親兄長池瑛。

    “若是大伯當了宰輔,能保我大兄中進士麼?”

    陶媽媽心中咯噔一下,你也真敢想,便是老太太做白日夢的時候,都不敢想自己的兒子有這般出息,“九公子說笑了。”

    “那不就是了。不管他人如何,我的案子得自己查,大兄的科舉得自己考,母親的錢得自己賺,父親喂貓的魚得自己釣。”

    她說着,像是看傻子一樣,看向了陶媽媽,“就這?何談一榮俱榮?”

    不等陶媽媽回話,池時又“啊”了一聲,她認真的對着陶媽媽的眼睛說道,“喫多了飯,你便可以教訓我?那我請陶媽媽喫醉花樓,你是不是能揪着我大伯父的耳朵,同他們也說道說道?

    叫他們別做什麼違反律法之事,畢竟一損俱損。”

    陶媽媽臉一陣青一陣白的,這平日裏都是池時氣老太太,她在一旁寬慰着。

    可現如今,鞭子抽到臉上了,方纔覺得五臟六腑都冒火,燒得慌。

    池時這是在指着她的鼻子罵:老刁奴也不看自己個是個啥玩意,敢教訓小爺我?

    “是老奴多嘴了。九公子莫不是還因爲當年的事,怨恨着老太太?”

    陶媽媽心中想着,若非如此,五房怎麼會同老太太離心離德?若換了往常也就罷了,隨他們去就是。可如今大房的硯哥兒說了一門好親。

    對方那可是國公府的嫡女,便是當年池家那位厲害的老祖還在,都是高攀不起的人家,聘禮之中,怎麼着也要能夠震得住場子的稀罕之物纔行。

    池家底蘊不深,可姚家乃是豪商……姚氏是個精明人,咬死了不鬆口。老太太畢竟是做婆母的,拉不下這個臉子來,便讓她來勸說池時一二。

    “祖宗都在上頭聽着呢,嬤嬤說的是當年的什麼事?”

    池時畫完最後一筆,將筆輕輕一擱,徹底的轉過身來。

    跳躍地燭火承託得她的一雙眼睛越發的深邃,那黑漆漆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進去一般。陶媽媽看着,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她一扭頭,看到池家林立的祖宗牌位,又是頭皮一麻。

    她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是老奴失言,九公子恕罪。一會兒老爺回來了,老奴再來喚您。”

    池時不以爲意,這人活一輩子,腳上哪裏不會爬兩隻螞蟻,不必煩惱。

    ……

    池時見到祖父池榮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巳末了,眼見午時將至,連冬日都變得溫暖起來。

    他穿着一身皁色的袍子,手背上褐色的老年斑,清晰可見,眼角的皺紋一條條的,像是乾旱時開裂的農田。留着一把山羊鬍子,黑白摻雜着。

    唯獨一雙眉毛,生得極有特色。濃郁得像是春日野草,野蠻生長,眉尾地亂毛,張牙舞爪的,看上像是東山上的劫匪,格外的不好惹。

    池時跪在小蒲團上,她的被褥藏在祖宗牌位地下,還熱乎着。沒有喫完的喫食,陶媽媽一大早憋着火氣,早早地收拾得一乾二淨了,連被池祝喫掉的貢品,也都補齊全了。

    一見池時,老頭子二話沒有說,擡腳便朝着她的心窩窩踹去。

    池時手一擡,一把擋住了。

    池老太爺回來了,池家的男丁,能來的都來了,女眷不得進祠堂,都眼巴巴的在門口看着。

    “孽障,你還敢擋?你看你做的什麼好事?今年乃是三年升遷,你二伯評了上佳,眼見着就要升官了。我們池家在永州待了十載,好不容易又興旺起來。”

    “你這個化生子倒是好,胳膊肘往外拐!那十年前的舊案,同你有甚關係?你非要出這個頭,還叫楚王殿下撞了個正着。”

    “這也便罷了,你二伯勘察有錯,是應該一力承擔。可是,小兔崽子,我們池家是以何起家?是以仵作起家,我們大門口,掛着你曾祖父拿一聲本事換來的御賜一品仵作金匾額。”

    “現如今天下人都知曉,我池家的仵作,也會差錯案子,弄錯兇手。這簡直是叫列祖列宗蒙羞!你讀了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家醜不可外揚四個字,你爹沒有教過你!”

    池榮越說越氣,擡腳又踹去。

    池時盯着他的眉毛,發現他一生氣,那眉毛就像炸毛了一般,根根立起,頗爲神奇。

    她的腦子神遊天外,手下卻是不滿,又擋住了這再次踢來的一腳。

    “孽障,你還敢擋!”

    池時回過神來,“祖父,我胸口硬得能碎大石,我是擔心你把腿踢折了。”

    池榮僵硬的收回了踢出去的第三腳,跺了跺地,“孽障,池家的榮耀都叫你丟光了。”

    池時驚訝地歪着頭,看向了一直站在池榮身後的人。

    “二伯,你走出來些。你太過矮小,站在祖父身後,我都瞧不見你。只當一人穿了四隻鞋,怪嚇人的。”

    池二伯池庭眼睛一紅,從池榮身後站了出來,拽住了他的胳膊,“阿爹你別惱小九,他年紀小,正是少年意氣的時候,五弟成日裏逗貓,也不怎麼管束他,他不懂這些,也是正常的。

    他想要爭個長短,努力上進,那也是好事。”

    他說着,垂下了頭,濃密的睫毛遮擋住了他的神色,“這事兒,的的確確是我的錯,當年因爲已經有物證,屍體上的傷痕也都吻合,我便給出了我認爲對的結論。”

    “哪裏想到,這件案子是個連環案,一環套着一環。那會兒的仵作,只能驗屍,旁的事情一概不能插手。林森是縣令,都是他領着捕快查的此案,可誰曾想到,這審判者竟然就是兇手呢?”

    “是我的錯,我就應該一力承擔纔是。不過今年不能升遷,再等三年又何妨?”

    “阿爹,我看小九在這裏跪了一夜,都已經知錯了。不如您就小懲大誡。”

    池時面無表情的看向了池庭。

    來了,他喜愛上眼藥的綠茶二伯父!

    “祖父,你看,我二伯都已經承認是自己錯了,不如您就小懲大誡,踢他心窩子幾腳罷了吧。他是孝子,胸口也不硬,自是阻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