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品女仵作 >第一一五章 殺人籤(十一)
    “你不科舉,可惜了。”周羨扭過頭去,認真地說道。

    之前在國子學,池時只是經過,都知曉學子背書的紕漏;這殺人籤的卷宗,裝了整整一箱籠,他纔來京城幾天,還去盛平斷了案子,就這麼一點時間,就已經對這個案子所有事,倒背如流。

    這過目不忘的本事,簡直恐怖。

    “我不科舉,你兄長應該深感慶幸”,池時說着,幽幽地看了一眼周羨。

    周羨一個激靈,幻想了一下有這麼一個人日日上朝,他皇兄還不得天天被懟得懷疑人生,英年早逝。

    池時點了點頭,“沒錯,我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她說着,不再理會周羨,羨慕的看着已經嚇得嘔吐的車伕,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早點老實交代,不是很好麼?天氣怪冷的,坐在這屋頂上,髒了我的衣。”

    那車伕驚魂未定,他死死的盯着池時握着鞭子的手,生怕她再鬆開一次,剛纔那種被黑白無常套上鎖鏈準備拉走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每一根汗毛都在戰慄。

    “是,是……是第十九籤。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老夫人被抓了之後,我們大人也被御史彈劾了,家中死氣沉沉的。我以前是老夫人的車伕,出了這事兒,眼瞅着我就沒地方去了。”

    “我煩悶得很,結果路上遇到了一個算命的,他非拉着我算,叫我抽籤。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就抽了一個,結果,抽到殺人籤。”

    “那算命的也嚇得不清,說不知道籤筒裏怎麼會有這個。又說他們這些懂相術的都知曉,抽到了殺人籤,若是不照着上頭的去做,那是要滿門被屠的。”

    “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全是依靠着江老夫人喫飯的。她如今成了泥菩薩,我們別說過江了,日後要怎麼活着,都不知道。我本就恨你,若非是你,江老夫人就不會被抓……那我們……”

    “她殺孩子什麼的,我不管,可是她對我們全家,那是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於是,我就……池仵作,你大人有大量,求你高擡貴手。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

    “我不殺人,我就要死。我是被逼的啊!”

    池時擡起手,啪的一下,甩了那車伕一個大耳刮子,“我不打你,我就生氣。我是被逼的啊!”

    旁邊的周羨,一時沒有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聲。

    從未見過有人,面無表情,語調毫無起伏的說這麼情緒激烈的話,聽着就讓人忍不住發笑。

    見池時瞪他,周羨忙拿鵝毛扇子,擋住了自己的臉,躲着笑了起來。

    “我問你答。那個算命的先生,手柔軟嗎?身上可有什麼特別的味道?大概有多高?”

    車伕不敢忤逆,生怕池時的巴掌又要落下來,快速說道,“軟,我先看了手相。那人的手,十分的白,一看就是沒有幹過粗活的,中指上還有繭。”

    池時豎起了中指,“是像我一樣的嗎?”

    車伕慌忙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這樣的。”

    池時眯了眯眼睛,“是常年握筆形成的繭,因爲書寫太過用力,或者說書寫太多。然後呢?”

    車伕打量了一下池時,“同池仵作您差不多高的,香味香味……讓我想想,有香味,是一股子桂花的味道,頭油……沒有錯,是頭油的味道。”

    “池仵作,旁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曉了,我不想殺你的,我就是拿到了那個殺人籤沒有辦法。對了,我可以證明我說的,我燒了一個假的竹片片,那籤我還留着。”

    “我聽說京城裏有一些達官貴人,就喜歡收集這種奇詭之物。於是我便留着了,想着日後等殺人籤的案子水落石出,沒有危險了,再將這籤,拿出來賣了,指不定就發財了。”

    池時驚訝的一擡手,將那車伕甩上了屋頂,那車伕的腿一軟,整個人像是一團肉泥似的,癱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氣來。

    “那籤就藏在我家中,我這就帶你去取。”

    池時聽着,眼眸一動,站了起身,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說道,“我大人有大量,今日你犯下之時,我便不計較了。那籤無所謂,當初朱三案,蘇仵作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籤。”

    “頂多能夠看到兇手的字跡而已,可那又如何,殺人書上寫了那麼多字,不也沒有讓他們找到兇手?倒是你,那算命的,八成就是兇手,你今夜回去之後,仔細的想想,看看那人長什麼模樣。”

    “家中若是有人會畫,將畫像畫下來,明日一早,將那籤文還有畫像,一塊兒送到楚王府來。今日發生之事,莫要聲張。”

    “要不然的話,你就是老壽星上吊,自尋死路了。”

    池時說着,一把提起車伕的胸襟,縱身一躍,跳在了竹子堆裏,然後招了招手,“常康,別站那巷子口吹冷風了,你送這廝家去,我瞅着他被下尿了,若是讓他自己個爬回來,怕是怕到明日早上,都走不了半程,耽誤了事兒。”

    “一會兒,你再來這裏,接你家殿下。”

    常康看了一眼周羨,見他輕輕點頭,忙應下了,將那車伕拽上馬車,然後趕着車就走了。

    池時站在一堆竹子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夜半三更,黃鼠狼捉雞,你去嗎?”

    周羨拿着扇子擋了嘴,“你可真是個急性子,都等不到明日早上了。”

    池時勾了勾嘴角,“我不急,有的人,很着急。”

    ……

    冬日的夜晚來得很急,幾乎是擡眼的功夫,天便黑了。這段時日,常有雨雪,夜裏出門的人,都少了許多。池時趴在屋頂上,身上蓋着一塊黑熊皮子,咋一眼看去,幾乎同夜色融爲了一體。

    一旁的周羨,尋着了間隙,像是滑溜的黃骨魚一般,也溜進了皮子裏,這一下子,凍僵的手腳彷彿瞬間活了過來。

    他搓了搓手心,對着又哈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你確定,今夜會有人來殺車伕?我們等了很久了,無事發生。車伕的畫像,都快要畫完了。”

    周羨說着,嘴角抽了抽,那車伕家中,沒有一個有畫畫天分的,就那歪鼻子斜眼睛的,他敢說就是兇手他娘瞧見了,也認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