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品女仵作 >第二三六章 小局大局
    雖然沒有親眼瞧見,但是池時能夠想象得到她那時候絕望的心情。

    那種感覺,就像是孫悟空翻了幾個跟斗雲,自以爲已經逃出生天,撩開袍子尿了一泡,對着大柱子寫下俺老孫到此一遊,到頭來方纔發現,那哪裏是什麼大柱子,不過是佛祖的五指山罷了。

    陳霖看着忠實可依,但實則不過是個人面獸心的狗東西。

    “我一直在想,徐青冥畫下了楊喬又如何?他的注意力全在屠夫案上,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楊喬。你們要想趕走他,亦是十分的容易。污衊他?隨便找個人都以爲,爲什麼非要楊安芷?”

    “你們陳家既然娶了她做長媳,那便是認可了她的身份!認爲楊家可以結成兩姓之好。可徐青冥的一句話,成了她的催命符。他說,我好似在哪裏見過你。”

    池時冷冷地看向了陳霖,他依舊站在那裏,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眼睛裏透露着一股悲天憫人的情懷,甚至其他人想要對着池時暴起,也統統的被他給攔了下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是這麼一句話,方纔讓你們注意到,那個被拐來的孩子,身份非同一般,他同楊安芷生得極像,正是楊家丟失的長孫楊喬。”

    “陳楊兩家門當戶對,勢力相當。你們養着那些孩子,乃是爲了將來,讓他有大用處。這麼一來,楊喬是絕對不能露面的,而且那孩子桀驁不馴,又十分的聰明,他能夠自己逃脫,跑到大街上,便是佐證。”

    “隨着楊喬越長越大,這二人必將成爲禍端。是以,你們才定下了那麼一條毒計,以絕後患。”

    陳霖聽到這裏,輕嘆了一口氣,“你說的事情,我都是頭一次聽聞,十分震驚。楊安芷嫁過來不過幾日,我也沒有聽她提過楊喬之事。”

    “池時,我知曉你想要早日破案,能夠立下大功。但是,不能像是一條瘋狗似的,抓着誰咬誰。楊安芷被人威脅,徐青冥是無辜的……今日早晨,這些話還是我同你說的。”

    “原因是什麼,能說的,不能說的,我也都一併說了。你不能因爲案子毫無頭緒,找不到幕後之人,便隨隨便便的將這一切,都栽到苦主頭上。”

    “我同楊安芷,的確沒有什麼夫妻之情,畢竟我們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掀開蓋頭之前,我甚至都沒有見過她。而且她來鬧出了那樣的醜聞……”

    “就這樣,我也沒有怪她。給了她嫡妻的尊重,過了多年之後,方纔續娶了填房。我自認爲已經仁至義盡了。”

    “池時,你若是無憑無據再胡鬧,那我可要不客氣了!”

    池時聽着,轉身走到了那四個黑衣人身前,她輕輕一撐,跳了坐上,大搖大擺的坐了下來。

    陳家人見此等囂張氣焰,再也忍不住,大手一揮,一羣家丁圍攏了上來,眼瞅着就要開打。

    池時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身下四個死活不知的人,“我什麼身手,你們已經見識過了。當我跟我阿爹一般好打發呢,陳老爺子!”

    池時說着,亦是有些唏噓起來,“今日我同周羨去麪攤吃麪,那攤主說他的推車輪上,沾了些紅泥巴。這紅泥巴京城沒有,是某位大老爺花了重金,從外地運來載種茶樹的。”

    陳霖聞言冷笑出聲,“我好喝茶,可並未種茶,你到底想說什麼?”

    池時從那四個人身上跳了下來,“天下自然沒有這般的巧合的事,你家恰好有紅泥巴,你踩着了,殺手踩着了,我隨便挑選的一家麪攤老闆也踩着了。”

    “但是,這告訴了我一個道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去過什麼地方,做過什麼事情,都會留下痕跡。陳霖你科舉之後,先做了京官,隨即在我阿爹出事之後,便外放了……”

    “巧合的是,陳老爺子當年亦曾經外放去那裏。那個地方,在湖湘西部,山中有許多小部族。其中有一個村落,名叫扎林村。村中的巫師,有一種祖傳的蠱毒。”

    陳霖聽到這裏,面色微微一僵,復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態,“當時我正承受喪妻與遭友人背叛之痛,父親替我謀外放,去他曾經去過的地方,好有熟人照料,乃是人之常情。”

    “但凡你去查父子同朝爲官的人,多得是這樣的,有什麼好稀奇的?至於巫蠱之術,我勸你還是不要隨便開這個口,這種東西,我絲毫不瞭解,但懷着敬畏之心,不敢多言語。”

    池時嘲諷地盯着陳霖看了又看,直到看得他不自在的低下了頭,方纔又道:

    “僞君子比真小人,可真是噁心得多。這些鬼話說得多了,你自己個都信了吧!我原本以爲好歹也算有臉有皮的人,別戳穿了會羞愧難當……”

    “陳老爺子,你怎麼不說?是因爲臉皮沒有您兒子厚麼?也是,別人皮下有肉,肉中有骨,你們家就光剩一張皮了……”

    陳老爺子卻是沒有理會池時,只看向了周羨,“殿下你可知曉,有的事情,一旦開弓,就沒有了回頭箭。如今朝堂是個什麼情形,他不清楚,你最清楚。”

    “太皇太后別有心思,張太后面慈心惡,其他的皇子亦是虎視眈眈,鐵桿忠君的人,可不多。就在前些時日,趙相的事情,已經讓陛下焦頭爛額了。”

    “過去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了。現在已經一乾二淨了。殿下乃是眼中有大局之人,當真想要斬我陳家,自斷雙臂麼?陳家家族龐大,所有姻親,均爲陛下所用。”

    “今日霖兒同你說李家那孩子的事情,爲的是何?您那麼聰明,一定想得清楚,想得明白。許多年前的舊事了,孰重孰輕,殿下心中有桿秤,何不掂量一二?”

    陳老爺子說着,又看向了池時,他依舊是話中有話,“你們都幹什麼,把手中的棍子收起來,這裏沒有你們什麼事兒了,池仵作神功蓋世,一個人能打八個,你們不過是給他撓癢癢罷了。”

    “池時,我同你阿爺乃是舊識,你父親見了我,也要管我叫上一句世伯。池家能有你這麼聰明的孩子,他也是老懷大慰了。”

    “可是,你阿爺也是聰明人,阿爹也是聰明人,他們當年,又是如何做的呢?剛過易折,有些事情,說不清道不明,從一開始,就不適合展露在陽光之下。”

    “你既入了楚王府,那麼池家便是站在陛下這一邊的。陛下手中本就無人可用,你還要自相殘殺,這不是讓其他的人,看了笑話?”

    陳老爺子說着,跺了跺柺棍,又咳嗽了幾聲,“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老夫言盡於此。”

    他擡起了柺杖,朝着門口指了指,“你們至此轉身,出了這個門,前程往事,一筆勾銷,再過幾個時辰,陳家人早朝,依舊是陛下身邊最聽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