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一品女仵作 >第三五七章 天時地利
    “嗯,讓我一拳,把你心口的大石頭碎掉麼?那你算是找對人了。”

    池時說着,瞥了一眼周羨的脖子,又看了看他的胸口。

    周羨的感動從心口涌到喉頭,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池時的目光嚇了一大跳。

    “總覺得你在琢磨着怎麼把我大卸八塊!”

    池時伸出手來,在周羨的胸口戳了戳,“你今日穿了甲衣。我還沒有試過,用匕首捅甲衣,得多大的力氣能夠戳穿。戳了之後,傷口又是怎樣的。”

    “在祐海那個小地方,很少有人穿甲衣。小兵的捅過,王爺的可沒有?”

    池時一邊說着,一邊戀戀不捨的摸了摸周羨身上的甲片。

    周羨往後一縮,清了清嗓子,臉紅得宛若像關公一般。

    簡直要了命了!

    明明那甲衣像城牆一般,不說刀槍不入,那也是爬了條武功都沒感覺的,可池時手指劃過的地方,他卻覺得,癢得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他的身上翻跟斗!

    “等事情了了,給……給你捅!”周羨有些結巴的說道。

    池時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胸口,“想什麼呢,我是個仵作,又不是屠夫,還能在你身上捅不成?就你這個小身板兒,我怕一刀下去,你人沒了!”

    “那我師兄程非冒着被仇人割頭的風向去安陽,豈不是白費力氣,喫多了?”

    周羨感覺池時手離開,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落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猶如脫繮野馬一般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今日沒有帶扇子,他用手扇了扇風,撩開了馬車簾子,“汝南王府,你還沒有來過吧。”

    池時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汝南王府離宮中格外的近,要進皇宮,十有八九是要經過這裏。

    她看着關曳門前的石獅子,突然腦子中靈光一閃。

    “我哥哥說,關將軍要解甲歸田,回來京城了?關曳乃是太皇太后的親孫子,你父親借敵國勢力上位,犯下大錯。如果太皇太后有心要扶關曳上位,那如今便是最好的時機。”

    “不過,在我心中,關曳還是那個山村裏同野獸爲伍的少年,是怎麼也不可能做君主的,是以之前並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周羨聞言,笑了笑。

    “果然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阿時想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會要慢一些。這些問題,在我行動之前,已經思慮過了。如果再往前十年……”

    “如果再往前十年,太皇太后還有可能不管不顧的,直接將我阿爹做的蠢事給揭露出來。這樣我哥哥周淵的帝位,便會被動搖。”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她實在是已經太老了,這麼多年過去,朝堂之中,已經沒有她的立錐之地了。便是我哥哥退位讓賢,她想要扶持關曳上位,也未必能夠成功。”

    “屆時只會天下大亂,羣雄而起,周氏天下不復存在。這也就是爲何,她讓關曳唯一的助力關將軍從邊關回來的原因,那是她給出來的投名狀!”

    “即便現在她手中握有了新的籌碼,可以拿這個來脅迫我哥哥。但是,她已經沒有勇氣和本事拿這個賭注來一賭天下……”

    池時聽着,鮮少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茅舍頓開,“所以,她要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用這個籌碼,來換關曳一生的平安順遂。”

    周羨打了個響指,“沒有錯,正是如此。”

    “這歷史上有許多人,都會走到謀逆的岔路口,可有的人做了,有的人卻沒有。爲何?因爲這種事情,講究的乃是天時地利人和……”

    “而且,就算她拿這個來攻訐我哥哥,也並非是沒有辦法化解的。”

    周羨說着,挺直了胸膛,宮門已經在望,那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同煙熏火燎的氣味夾雜在一起,任誰都能夠看出來,這裏在不久之前,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

    馬車裏的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池時同周羨,誰也沒有說話。

    雖然都知曉,只要打仗,就會有人死亡。可是大梁的好兒郎,就這麼毫無意義的死在內鬥裏,還是忍不住讓人對這種爭鬥心生厭惡,倍感傷懷。

    宮門口無人阻攔,馬車徑直地駛到了張太后的壽喜宮門前。

    池時跳下了馬車,看着門口拿着長槍全副武裝的將士,心中唏噓不已。

    她之前進宮的時候,張太后還高高在上的坐着,宮裏頭的人,看她這麼個小仵作,就像是看到了新奇的猴戲一般。

    這才幾個月的功夫,便是調換了個兒,權傾朝野的張太后,淪爲了階下囚。

    兩人徑直的走了進去,一路上都能夠瞧見,地板上尚未擦乾淨的斑駁的血跡。池時一邊看着,一邊在腦海裏,推算着當時的場景。

    這裏有一大灘血,噴濺得很遠,十有八九有人被割了喉。那裏血一滴一滴的落,有人受了傷還在走動……眼前有一條長長的血跡,這是拖行……

    就這麼一直往裏頭走,張太后就被關在最裏頭的屋子裏。

    周羨推開門去,對着守着張太后的太監宮女點了點頭,那些太監宮女們魚貫而出,不一會兒的功夫,屋裏便變得空蕩蕩的了。

    張太后坐在牀榻上,正在繡一方帕子,繡的是劍蘭。

    聽到了周羨的腳步聲,她擡起頭來,“以前我同你阿孃都待字閨中的時候,時常在一起玩。我們玩飛花令,她戲言說,我是淑女劍,她是君子蘭,兩姐妹在一塊兒,就是劍蘭。”

    “我讀了很多書,就笑她,你這說的什麼,乍一聽很有意思,卻全然沒有什麼理兒。”

    張太后說着,將那繡繃放在了一旁,“她是君子蘭,不過我不是淑女劍。周羨你贏了,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一種預感,他日一定會輸給你。”

    “所以,我讓人給你下了毒,想着你早早的死了,那就天下太平了。可惜觀瀾不聽話,非要救你,不惜同家中決裂。也是,沈家人若是有一個聽話的人,我阿孃也不會私奔去敵國。”

    “舅父們若是聽話,也不會硬是要將我接回來……觀瀾不虧是沈家人。”

    她說着,看向了池時同周羨,“我知道,這是最後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