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琮曦垂眸，已經許久沒聽到“寒谷關”這三個字了。
自從他出事後，所有人都避免說這個三個字，避免說起這個地方，免得衛琮曦想起那些不高興的事。
這是衛琮曦人生的轉折點，從這裏開始，他從天堂落入地獄。
寒谷關兩面是山崖峭壁，中間是條狹長的山谷，當年衛琮曦只帶了三千人，抄近路去偷襲犬戎的糧草補給部隊。
他們剛到寒谷關，就有將士提出寒谷關地勢險峻，若是有人在兩邊埋伏，他們會很被動。
衛琮曦當然知道從寒谷關走冒險，可上面下了命令，只給了他們一天時間讓他們去偷襲犬戎，否則就按延誤軍機處理，軍法處置他們。
除了寒谷關沒有別的路！
三千將士，剛走到一半，利箭劃破長空，無數碎石火把落下，犬戎早得了消息，居高臨下的偷襲，讓衛琮曦他們毫無招架之力。
將士們像待宰的羔羊，死的死傷的傷，就只剩下不到十幾人的小隊，拼死護着衛琮曦殺出一條血路……
衛琮曦很少去想寒谷關的事，他不敢想，一想起來就覺得心被扯着疼，看着平日裏要好的兄弟戰友一個個倒下，衛琮曦恨不得跟着他們一起去了。
蕭羽拍拍他的肩膀，冷笑：“一個國家的皇帝，爲了一己私慾，居然能將將士們的生死於不顧，將自己人出賣給外敵，這樣的皇帝要來還有何用？”
他這個人帶兵，愛兵，在他眼裏，每一個士兵都是南越的子民，爲了南越出生入死就算了，最後不該被那樣的對待。
衛琮曦道：“最後我們只剩下不到十個人，從一條山谷一直往後退，勉強躲過了追擊，可保護我的人卻都受了傷，一個個倒下去，剩下六個人，又遇上了犬戎的追兵，我被山上的落石壓斷了腿。”
“後來，我們退到了一處懸崖邊，誓死不願意做俘虜，便一起跳了崖，三個人直接摔成了肉泥，我和另外兩個下屬被樹枝勾住勉強保住了性命，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是回到了大周……”
衛琮曦忽然笑了，眼中卻涌起一抹薄霧：“回大周，才知道我父王居然莫名其妙的謀反了，我被連夜送到了遠山鎮，聽人說我父王的人頭被掛在城樓上幾天幾夜，母妃傷心過度跟着我父皇去了，後來我才知道，我母妃沒有死在西北，她在大周的皇宮自盡了，至於我大哥，死在亂軍中了，屍首都沒有找到，西北王府被晉王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大火燒了七天七夜，府中哀嚎慘叫聲不斷，如今怕是隻剩下一堆黃土了……”
衛琮曦曾經以爲再提到這些事情的時候會難過會傷心，會忍不住想殺了李世秀，可是如今說出來時，他反而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看着蕭羽道：“皇帝爲了顯示自己的仁慈，還給我賜了婚，就是施落，她是我的妻子，和我同甘共苦度過了五年，所以，我非娶她不可，蕭大將軍，這就是我的態度。”
蕭羽沒說話，看着衛琮曦，看了半晌，他才說：“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我是南越大將軍，一切要爲了南越的利益。”
衛琮曦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一直沒說話的蕭鋮道：“今天的事情你知道嗎？”
衛琮曦點頭：“知道。”
蕭鋮皺眉：“你果然知道！”
就算是大理寺厲害，樂善的那些手段，也不可能這麼快的暴露出來，蕭鋮當時沒覺得有什麼，可是樂善把真假公主的事情爆出來之後，蕭鋮就覺得不對勁了，他們今天發現的太順利了，衛琮曦纔是那隻黃雀。
衛琮曦沒否認，樂善做的那些事以爲隱祕就能瞞過去？簡直是做夢。
衛琮曦精通音律，樂善的那點伎倆怎麼可能迷惑得了他，他只不過是將計就計把樂善逼出來，施落是真公主，蕭家人遲早會知道，只要現在說服蕭家人，他就能娶施落了。
衛琮曦這人很沒有安全感，他覺得夜長夢多，不把施落娶到手，遲早會生變故。
蕭鋮盯着衛琮曦，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頓：“你這麼做，有沒有考慮過珠珠的感受？”
衛琮曦垂眸，施落在乎蕭家人，這一點他做的確實不夠好，他也知道這一點瞞不過蕭鈺。
他不說話，蕭鋮便冷笑：“卑鄙小人。”
衛琮曦道：“她不會怪我的。”
蕭鋮冷笑：“她不怪你，你就可以算計她？”
“我沒算計她。”
“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蕭鋮轉身便走。
蕭羽看了衛琮曦一眼，也走了。
小七上前道：“公子，公主不會怪你的。”
衛琮曦垂眸：“我知道我自私了，可那又怎麼樣，別人怎麼說我不在乎。”
…
蕭鋮滿腔的怒氣，蕭羽在他身後慢悠悠的走着，很快和蕭鋮落下了一大段距離。
“我說老三，你走慢點，我剛吃了東西，大夫說，剛喫過飯要慢點走。”
蕭鋮停住腳步，等蕭羽跟上來才說：“他娶珠珠我絕對不會同意，這個人心眼太多了，他這種人誰都可以算計。”
蕭羽笑了下：“你不同意管屁用，又不是你嫁給他，你沒聽他說，珠珠和他在一起五年，那可是孤男寡女朝夕相處。”
“那又怎樣，我們蕭家的女兒又不是嫁不出去。”
蕭羽道：“我倒是覺得衛琮曦這小子，能屈能伸，有勇有謀，是個做大事的。”
“珠珠的婚事，不是我們交換利益的籌碼。”蕭鋮道。
蕭羽看了他一眼：“你這是被誰洗腦了，纔有這麼幼稚的想法？”
蕭鋮看着蕭羽。
“你以爲我們兄弟現在幾個不成親是因爲父皇母后寬和？”
蕭羽笑了：“弟弟，別做夢了，父皇是寬和，可是這種寬和自由是有條件的，也是有界限的，父皇不逼着我們娶什麼人，但是我們想娶的人必須要配得上我們的身份，能給南越帶來好處，將來能給我們添助力，即使不添助力，最少也應該像太子妃那樣的端莊大氣，賢良淑德，孃家不差的那種，這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當然了，若是南越有需要，我們的婚姻也是可以犧牲的。”
蕭羽又說：“其實我覺得秦大人就不錯，你要不考慮考慮？”
蕭鋮轉身就走，他和蕭羽聊不到一塊去。
至於秦雁九還是算了，他寧願孤獨終老，娶秦雁九，他是嫌自己命長嗎？
蕭羽在後面笑：“秦大人真的不錯，你確定不考慮考慮？”
蕭鋮“……”
秦雁九那種母夜叉他一點都不想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