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很清楚,那是他自己的人生,他自己承受就好了。
那些苦痛,就算告訴別人又怎麼樣?
別人或許會同情你一時,也可能在背地裏笑話你一世。
被同情和被笑話,都沒有什麼實質的意義,更不可能改變他已經經歷過的人生。
所以過得好也好,不好也好,他從來不喜歡在旁人的面前談論,更不喜歡訴苦。
可是他不說,不代表那些過去就可以被抹去了,就可以被葛春花顛倒黑白的栽到他的身上,說他不好了。
他不在乎名聲,卻也不想揹負這不屬於他的骯髒度日。
“既然曾經我追在你身後喊媽媽等等我的時候,你不曾停下腳步來等我,那麼如今,也別指望我會一如當初那般渴望所謂的母愛,併爲此對你好。”
“這世間的事,從來都是相互的,你當初沒有做到,就不要指望我如今能夠做到。”
葛春花聞言有片刻的怔忪。
難得良心發現的,想起了陸崢彥年幼時的事情。
因爲陸崢彥的特殊性,她對這個孩子確實是不好的。
每每看到陸崢彥,她就覺得心虛。
陸崢彥就意味着葛春花做過的孽,做過的錯事。
所以葛春花不想面對陸崢彥,討厭忽視陸崢彥。
但轉念想想,當年的陸崢彥,不過是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奶娃娃,什麼都不懂,對自己的命運也沒有半分的選擇權。
而她,選擇了陸崢彥,奪走了他,還對他不好,竟是難得的覺得有些心虛,過意不去。
陸崢彥看出了她的情緒變化,眼底眸色微微閃爍。
他平靜的道:“我知道,我可能並不是你和爸的孩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隱情,這些我都不在意。
我只想問你一句,當年我的父母,是故意拋棄我,不要我的嗎?”
陸崢彥的眸色閃爍,以退爲進的問出這話之後,便將目光緊緊的盯在葛春花的臉上,想要從她的神色變化中看出答案來。
葛春花心裏有些慌。
陸崢彥的身世到底如何,當年又是怎麼回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沒錯,陸崢彥確實不是她的孩子。
陸大年剛剛說的話,也確實是真相當中的一部分。
當年他們夫婦確實是救了一個大人物,不過那個大人物是一個孕婦,那個大人物懷着孕,跟她第一胎的月份差不多大。
也許是因爲她和那個大人物都懷着身孕,她又救了對方,所以那個大人物對他們確實是挺好的。
好到將她帶在身邊,好到後來生產的時候提前住院,將她也給安排在了同一間病房裏面,因爲她們兩個連預產期都是一樣的。
後來,有人找到她,讓她害那個大人物,她沒答應,畢竟她葛春花也不是個天生的壞人,更何況那個大人物對她確實很好,她也受了人家的恩惠。
可是心裏卻因爲對方的提議而怦然心動。
那個大人物的家裏明顯是極爲富有的,如果她和那位大人物同時生產,她的孩子能和那個大人物的孩子互相調換身份,那麼她的孩子就能夠不用跟着她受苦,能夠在很好的家庭裏面成長,能夠享盡榮華富貴。
因爲這個念頭,越是快要到生的時候,她越是心神不寧。
人一旦生了貪慾,就很難再回到無慾無求的狀態之中去。
所以最終,她和陸大年商量過後,還是和那個聯繫過她的人搭上了線,從對方那裏要了一筆好處之後,她終歸還是爲了一己私慾,將自己的孩子和那位大人物的孩子給調換了。
而那個大人物的孩子,就是陸崢彥。
她的孩子,則是被大人物帶回了京城,她的家裏。
本來那個聯繫她的人要求的是,將那個大人物的孩子給殺死。
可她到底是心虛了。
畢竟那位大人物對她很好,她雖然爲了一己私慾做了壞事兒,可到底做不到趕盡殺絕,所以最終還是留下了陸崢彥的性命,將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養在身邊。
可是,雖然她留下了陸崢彥的性命,可是她心虛啊。
畢竟只要一看到陸崢彥,就能夠想起她當初做的壞事兒,心裏就心虛,就難受,所以自然就對陸崢彥好不起來了。
葛春花想到這些,心裏越發堵得發慌,臉色也不斷的變化着。
一旁的陸大年見葛春花的臉色不斷的變化,再這麼沉默下去怕是要露餡了。
便插嘴道:“你這孩子,怎麼總問這樣的問題?如果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孩子,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家,被我們養大呢?”
“是,你媽是偏心得有些過分,平時對你不怎麼好,但這可不能成爲你質疑你自己出生的理由。”
“崢彥啊,我知道,我們這些年來虧待了你,但是做父母的嘛,總會有偏心的時候,也希望你能理解。”
“就算不原諒我們,也別懷疑你是我們孩子的這事兒,這對我們來說,太殘忍了。”
陸大年嘆息着說。
他的話讓葛春花清醒過來,當即道:“你說那麼多幹什麼?他就是現在看不上咱們了,不想認咱們了,隨他怎麼說去,咱們問心無愧就行。”
葛春花反應能力倒是極快,可惜的是,她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問心無愧?她可能問心無愧嗎?
她這輩子,都活在對那位大人物的愧疚中。
否則,她也不可能會這麼多年了,都不敢直面陸崢彥的存在,都不能接受他,對他好點。
陸崢彥目光沉靜的看着兩人,看得兩人心裏發慌。
最終,陸崢彥移開目光,淡漠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好自爲之吧。”
“我之前就說過,以後我和你們沒有關係了,希望你們不要再打我們家的主意,也不要再打我女兒的主意,更不要打阿雪的主意。”
陸崢彥說完,也不再執着,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