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親自指導李海的第二次放單飛，是絕對的高規格。
對李海提出的要求當然也是更高的。
接下來的一個大坡度轉彎下降高度後拉平俯衝的動作，李海根據自己的理解做完了，結果正是這個動作，讓石磊磊決定讓他提前返場降落。
“洞三拐，返場吧，飛行中止，返場。”石磊磊衝着送話器說。
李海相當的意外，腦子有些不能思考了，“洞三拐明白，返場。”
接下來在塔臺的指揮下，037號殲-7EGGH採取常規降落的方式落地，滑行回到專用機庫那邊。石磊磊和朱煒已經乘車來到了機庫前面的臨時停機位等着。
朱煒跳下車，看着037號殲-7EGGH緩緩的滑行過來，說，“這個情況的確不太對，前後的差距太大了。”
“感覺是兩個人在操縱戰機。”石磊磊一針見血地說。
“對，是這個感覺。”
兩人同時略微低頭沉思着，突然同時擡起頭異口同聲地說，“我知道原因了。”
“哈哈哈！”同時大笑。
都明顯鬆了口氣。
朱煒說，“看樣子洞三拐這個飛機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我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石磊磊很無奈的說。
朱煒笑道，“你長期在海上對洞三拐的情況可能不太清楚。現在這個飛機啊是年輕人心目中的神。你想啊，駕駛這麼一架戰機，心理壓力有多大。況且他剛剛經歷了一次特等空中險情。”
“是的，是我考慮欠妥了。”石磊磊緩緩點頭，說道，“我協調一下給他換個飛機。”
037號殲-7EGGH滑行到位停下，機務衝上去做接下來的工作。
朱煒說，“我倒是認爲沒有必要，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鍛鍊鍛鍊他的心理素質。客觀地說是個心理素質很過硬的兵，如果能夠更過硬一些豈不更好。”
“話是這麼說，可是並不容易實現。”石磊磊皺着眉頭道。
經歷過特等空中險情的飛行員是不一樣的，更遑論是一個新兵蛋子。朱煒微微點頭，“看你自己如何衡量了，我的意見是讓他面對這個困難，而不是替他搬走這個困難。”
石磊磊沉聲說道，“這會讓他變得冷血。”
朱煒不接話了，一些話無需說得很透，彼此心裏都明白當一個人鐵石心腸之後，對生活會有什麼影響。
“石頭，晚上吃了飯咱倆好好聊聊，你小子一定有事。”朱煒態度很堅決地說。
石磊磊苦澀一笑，道，“行，我也正想跟你傾吐傾吐。”
一貫以樂天派自居的石磊磊的確是反常的，以前他不會考慮這麼訓練會讓新員變得鐵石心腸，現在多愁善感了起來。
指定是出事了。
李海下來之後連忙跑過來報告，石磊磊就在現場直接帶教了，朱煒左右無事也留下來幫着教教。
“你做戰術機動的時候在想什麼？怎麼猶豫不決的樣子，油門一會兒大一會兒小，你知道不知道也許正是因爲你猶豫了一秒鐘，攻擊的主動權就會易手。決定進入的時候要果斷進入，戰機稍縱即逝，你不緊緊抓住戰機敵人就會抓住，最終被擊落的就是你。”石磊磊語氣嚴肅的訓斥道。
李海的臉色一下紅一下白，低着眉頭不敢看石磊磊，猶猶豫豫的欲言又止，爲難與委屈之色溢於表面。
朱煒沒有想到石磊磊會這麼嚴厲的訓斥，趕緊的打圓場說道，“李海，石大隊的意思是很明確的，我們西部鷹隼有一句話，升空即作戰，意思是說戰機只要離開地面，就要進入作戰狀態。李總教員曾經說過一句話，戰鬥機只有兩種狀態，一種是戰鬥狀態，另一種是準備戰鬥狀態。同樣的，戰鬥飛行員也只有這兩種狀態。實事求是地說，你前面的動作完成得很好，但是後面的連貫戰術動作看上去像是在表演。”
輕輕拍了拍李海的肩膀，朱煒給石磊磊使了個眼色，石磊磊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重了，緩和了一下神色，放緩了語氣，說，“所謂響鼓重錘，越是好的苗子要求就越是嚴格。我放着我一幫老飛鯊不帶跑回來帶新員，我可以告訴你，很大程度上是因爲你。李總對你很看重，我就要對你嚴格要求起來。”
“石大隊，就事論事，就事論事。”朱煒認爲石磊磊太苛刻了，笑着對李海說，“李海，我們都明白你追求的是什麼，但是在此之前需要夯實基礎。飛行員是講天賦的職業，也是講厚積薄發的職業。你得先有足夠豐厚的積累才能做到信手拈來如閒庭信步，你說對吧？”
李海微微點頭，看着朱煒說，“是的首長，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錯在哪了，我一定儘快改正。”
石磊磊問，“李海，你是經歷過特等空中險情的人，應當是十分清楚這個行當的危險性的。既然如此你就更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有追求是好事，但是不能好高騖遠。”
“明白，石大隊，我錯了。”李海低下頭。
石磊磊微微點了點頭說，“好好分析分析吧，今天就先到這裏，什麼時候你的狀態恢復正常了什麼時候恢復飛行。”
“是！”李海心裏難受得很，硬挺着挺起胸膛回答。
“交接完戰機回去吧。”
“是！”
李海去和牛耀揚交接戰機，牛耀揚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很不落忍。雖然牛耀揚對李海不客氣，但是心裏面對他是比較重視的。當年的二師一哥李戰同志自從調走後，037號殲-7EGGH就失去了主人。確切地說失去了第一重要的主人，只有牛耀揚按照時間節點對其進行維護保養。
李海是這麼多年來李戰點名要求重點培養的第一個新飛行員，牛耀揚心裏面對老夥計037號殲-7EGGH要交給新兵蛋子開再不滿也不會影響工作上面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未來一段時間裏，老夥計037號殲-7EGGH的駕駛員是李海，而牛耀揚是李海的機務組組長，這是牛耀揚必須要正視的事實。
看見李海這麼難受，牛耀揚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機務於心不忍，說，“捱罵了？情緒這麼差，不至於啊。石大隊算是脾氣好的，要是換成其他教員，那你豈不是得哭鼻子。”
“牛班長我沒事，石大隊沒罵人。”李海連忙說，擠出一絲笑容。
牛耀揚把交接單遞過去，說，“沒什麼丟人的，再說，你剛纔的表現明顯是衝着找罵去的。”
他這麼一說，李海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機務也能看出問題來？
“怎麼說？”李海迅速覈對了交接單後簽字，瞪大了眼睛問。
牛耀揚心裏明鏡似的，新兵蛋子們先入爲主的認爲機務就是修飛機的，看不懂飛行戰術動作，這是很深的誤解。幹機務時間長了，一些飛行技術包括戰術動作，那是比新員都要熟悉的。
地面試車的時候，都是由機務人員操縱戰機——他們一些人專業水平比飛行員厲害多了。
原二師師長張四海同志就是機務出身的飛行員。現在的戰機電子系統複雜，增加了電子工程師這個崗位，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是碩士研究生學歷，肩膀上都是中校上校軍銜，對航電系統的瞭解遠勝于飛行員。
可以說，飛行員駕駛戰機決勝千里的背後，是一個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
牛耀揚用手掌比劃着飛行動作說，“你前面的基礎動作完成得是不錯的，後面的分解動作也可以，但是後面的連貫動作的完成度實在是太低了。最明顯的一個問題是猶豫不決。比如你反轉進入攻擊位置的時候給油門的時候就猶豫了，別小看這一兩秒鐘的猶豫，直接導致了你這個戰術動作取得的效果。這麼說吧，任何一名初放單飛成功的新員都不應該出現這樣的低級錯誤。”
李海完全愣住了。
他一開始認爲自己稍稍猶豫的那麼一下不會被石大隊發現，結果人家的火眼金睛不但發現了還馬上分析出了他的問題所在。石大隊看出來在情理之中，那麼作爲機務人員的牛耀揚也看出來了，說明一個問題——他所犯的錯誤真的是低級到連機務人員都能看出來的。
牛耀揚笑着對發愣中的李海說，“你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心理壓力。石大隊算是脾氣好的，而且你這個事根本不算什麼。你知道李總還是新員的時候犯錯誤了是怎麼被訓的嗎？”
李海心中的八卦之火燃燒了起來。
“是被怎麼樣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