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陽心裏自然是有數的，該給的面子得給，不能給的他也不會含糊。
宿舍樓那邊陽臺上，趙飛燕和戰雲天輪流用望遠鏡觀察着外場的情況。李海的起降過程他們都看在了眼裏。
“開殲二零的是李總？”戰雲天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趙飛燕說，“可不就是他麼，掛像英模。”
“真是他啊，李海這小子運氣是真的好。”戰雲天羨慕地說，當然是指能夠得到李戰親自指導這件事情。
瞎子都看得出來殲-20是帶教飛機，李海開的037號殲-7EGGH是學員飛機。
趙飛燕微微搖頭說，“恐怕不是運氣好這麼簡單。我估計啊，李海這小子八成被李總當作關門子弟來培養了。”
“關門子弟？”戰雲天詫異道，“李總這纔多大年紀，且有得教的。”
趙飛燕解釋說道，“不是這麼算的。你看啊，首任大弟子姚東明已經是副師級幹部了，上正師也是這幾年的事。姚東明纔多大年紀，肯定不會止步於正師的啊。其他幾位徒弟都是師團級幹部。李總呢，雖然年輕，厚積薄發兩年一個臺階到現在的副軍級。已經到這個級別了，再收個徒弟教出來也該邁入將官行列了。你想想，有哪個將軍收徒弟的？”
腦子裏轉了好幾圈之後，戰雲天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趙飛燕指了指滑行到了獨立機庫那邊的037號殲-7EGGH，說，“所以啊，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李海就是李總的關門弟子了。用運氣解釋未免勉強了些。”
“的確如此。”戰雲天說，“看他起飛降落的架勢，沒有絲毫青澀，穩當之中透着靈活，飛行風格也是大膽果敢的。”
他沒好氣地說，“這小子還說飛行技術馬馬虎虎，夠低調的。”
趙飛燕感嘆着說，“老戰啊，咱倆能不能順利拿到殲十五的準飛資格繼而進入尾鉤俱樂部，恐怕要依仗這小子啊！”
“不至於吧，他也不過是新員。”戰雲天皺眉。
趙飛燕道，“可是人家基礎比咱們紮實得多啊。我算是看出來了，把這小子分到小班來，不是因爲他的初放單飛沒過，而是因爲咱倆！”
細細想了想，戰雲天點頭認同了，否則無法解釋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們認爲李海此前所說的是謙虛之語，現在看了李海表現出來的飛行水平，自然有這樣的結論。
一件事情哪怕是百分之百的一致，在不同的人看來總會出現不一致的結果。石磊磊認爲李海還需要大量的訓練才能進入高級訓練課程，趙飛燕和戰雲天卻是認爲李海的存在是上級領導刻意安排的，目的是幫一幫他們這二位毫無噴氣式戰鬥機飛行經驗的“落後老生”。
二人沒有絲毫即將要被一名新兵蛋子教育的羞愧，反而爲飛鯊部隊用心周到的安排而受到感動。他們對自己的認識是非常準確的，飛鯊部隊裏的任何一名飛行員都比他們強，一句話說到底，到了飛鯊部隊後，他們過往的一切都得清零重新來過。
李海的理論水平他們是領教過的了，心裏面對即將要向李海學習是充滿期待的。
獨立機庫那邊，李海正在受到牛耀揚的盛讚。
當然，牛耀揚是第一位見到李戰的人。李戰的座機一停到位，他就帶着機務衝過去馬上進入工作。李戰和他足足說了二十分鐘的話，彼時張雪陽等人已經到了且在邊上等了許久。
李戰對戰士們是尤其照顧的，對幹部們的要求就非常嚴格了，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
顯而易見，牛耀揚的心情非常好，再加上李戰親自指導了李海的飛行訓練，雖然只有短短的二十來分鐘，但已經足以說明李戰對李海的重視了。自然而，牛耀揚對李海的態度有了一個很明顯的變化。
他那熊掌似的手摟着李海的肩膀說，“你這次就搞得不錯嘛，是吧，還是得一哥指導，和前面那一次飛行可以說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進步。估計一哥也跟你說了，飛行員最不能缺的是自信心。你要知道，飛機在天上無依無靠的，你不像地面裝備海上裝備，你沒辦法得到接觸式的幫助，再多的指示到飛行員這裏，終究是要看飛行員的理解以及飛行員的獨立決策能力。最重要的是臨場的獨立決策能力，因爲只有你最清楚飛機的狀況和天上的狀況。要是沒有強大的自信心，你會錯失良機的。”
句句在理，不像搞機務的，倒像是飛行參謀了。
牛耀揚張開雙臂攤着雙手說，“所以說必須要反反覆覆地訓練，在需要迅速作出決策的時候在最短的時間內選擇最合適的方案。你知道蘇三五嗎？”
“當然知道，好像只有你的老單位二師列裝。”李海說。
點了點頭，牛耀揚說，“大家都知道蘇三五的發動機很厲害，我可以告訴你，蘇三五厲害的不止發動機和超機動什麼的。”
李海來了興趣，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下文。
Su-35列裝二師的時候，牛耀揚還在二師工作，恰恰是第一批參加改裝的機務，後來才調到的飛鯊部隊。
牛耀揚說道，“蘇三五有個很厲害的系統，叫做什麼戰場輔助決策系統。毛子的裝備給咱們的影響是粗糙，電子系統垃圾。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有些航電是搞得很厲害的，人家的技術積累畢竟擺在那裏。”
“戰場輔助決策系統，我知道是什麼了。”李海沉吟半晌，緩緩點頭，“知道有這麼個東西，但是瞭解不多。”
牛耀揚說，“非常厲害。這個系統的目的就是幫助飛行員在戰場上迅速作出決策以及給出參考。你知道，戰場的情況瞬息萬變，現代空戰戰場的態勢變化是非常之快的。飛行員一邊要操縱戰機一邊要作戰，可想而知這個難度有多大。如果遇到複雜情況，飛行員可能就沒有足夠的時間作出判斷。這個戰場輔助決策系統就是彌補這方面的不足的。據蘇三五的飛行員說，系統反應速度很快。毛子預置了上百種空戰情形以及數百個決策預案，大部分都是能夠派上用場的。”
李海驚訝極了，“這麼厲害？”
“可不。”牛耀揚說，“有一些不瞭解情況的人抨擊我們有了四代機還買蘇三五，其實不僅僅是因爲國產戰機產能跟不上，也不僅僅是爲了那型發動機，人家的航電有些東西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他咧開嘴笑道，“上百種空戰情形數百個決策預案，這是一般國家能拿出來的嗎？”
李海倒抽了一口涼氣，喃喃說道，“當然不是，迄今爲止只有蘇聯和美國兩國的空戰經驗最豐富。”
“可不是麼！”牛耀揚重重的拍了拍李海的肩膀，道，“但是再厲害的輔助系統都無法取代飛行員。我的意思是想告訴你，只要飛機離地，你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直接或者間接影響到戰鬥的結果。一哥在北庫工作的時候曾經遭遇過一次非常危險的空中險情，他在七十秒的時間裏做了三百零一個操縱動作！事後調查結論顯示，只要他錯了一個動作，後果就是機毀人亡！”
李海更加喫驚了，又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一次抽得更長了，“這，這不是比英雄機長還厲害了嗎！”
川航8633的事情就發生在四個月前，三個月前，中國民航總局、四川省人民政府決定授予機長劉傳健“中國民航英雄機長”榮譽稱號。劉傳健是退役的空軍飛行員，因此部隊裏的飛行員們是與有榮焉的。
事情過去沒多久，此時全國人民都記憶深刻，而且還有一部改編這個事件的電影在拍攝，人們的記憶更加深刻了。
牛耀揚微微搖頭說，“不一樣，兩者沒有可比性。劉機長開的是一架搭載了一百多名旅客的民航班機，他的心理壓力是巨大的。從八千多米的缺氧高空到四千米高度，那麼大的一架飛機……一哥說，換成是他，也不能保證能過百分之百成功降落。”
“是的，很難想象成功了，這是一個奇蹟。”李海感慨着說。
會開飛機的才能夠完全體會到其中的危險，可以說是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一個情形。全世界的航空公司都從來沒有進行過類似的訓練，川航8633的成功迫降是世界航空史上的一個奇蹟。
牛耀揚的大手又重重的拍着李海的肩膀，把李海拍得身子一塌一塌的，他說道，“人的因素至關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了。”李海重重的點頭，“牛哥，你這麼一開解，我全明白了，心情也舒暢了。你應該當教導員的。”
牛耀揚冷笑，道，“我現在同時是基地政治工作部主任的助理士官，基地唯一的士官助理。”
李海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忍不住咧嘴笑，猛地看到牛耀揚在瞪眼，連忙收起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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