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漢靈昭烈 >第61章:鑌鐵寶刀
    別了羣雄,武松一路西行。待到了城鎮,依舊照之前之法,僱一輛雙駕馬車,一路急馳。

    此時,距離和亥言的十一月廿五之約只剩二十餘日,路程卻還有近二千里,已是容不得半點耽擱。

    武松心下着急,幾乎是逢集鎮就換馬,聞雞即發,日落方停。

    十日時間,竟走了一千六七百里,眼看已進入陝西路境內。

    商州城近在眼前。

    此時未初剛過,商州城門門口卻是門可羅雀,把守的官軍倒是不少,卻鮮見有人進出。

    都說商州乃是關中有名的繁華之地,難道是我走錯路了不成?

    武松不由得又擡頭看了一眼城門樓,商州兩個大字雖說飽經風霜,但也清晰明瞭。

    “這是從何而來?進城做甚?”城門口,一個什長攔下了馬車,張口問道。

    武松一路上戴着斗笠,即使在馬車上也未曾摘下,這軍士並未看出他是個和尚。

    “去往京兆府,途經此地,準備進城投客棧。”武松回道。

    哦,什長一邊應道,一邊把馬車內外掃了一遍,“這一路上可有撞見什麼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武松有些不明白,“軍爺的意思是......”

    “有沒有遇上金人?”

    “金人?”武松不由得一愣,“難道金賊已經殺到此地了?”

    “那倒沒有。”什長又看了武松兩眼,“只是知州大人有令,各路嚴加盤查,以防金人細作混入城內作亂。”

    說話間,什長突然發現了馬車內放着的戒刀,神色頓時緊張起來。

    “你帶兵器何用?”

    “哦,軍爺莫慌,這是戒刀,貧僧雲遊四方,這只是用來防身的。”說着,武松摘下了斗笠。

    什長看了看武松頭頂上的戒疤,神色依舊有些狐疑,“原來是個和尚......那你的度牒何在,拿出來驗......”

    這什長“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只覺得手裏一沉,一錠銀子已經握在手中。

    “軍爺見諒,貧僧雲遊四方多年,那度牒早已丟失了。還望軍爺通融通融。”

    什長不用低頭看,憑手裏的感覺,也知道這錠銀子不輕,少說也有十兩。

    夠他一二年的軍俸了。

    “咳咳。”什長立時裝作若無其事,麻溜地把銀子塞進了懷裏,“行了,速速進城吧。”

    “有勞軍爺了。”

    進了城,投了客棧。武松還惦記着金軍的事情,趁着喫飯的機會向掌櫃打聽。

    結果比想象的更糟:據從北邊逃過來的難民說,金國大軍已破了潼關,距此不過三百餘里了。

    武松心裏一驚。他驚的不僅是金軍來得如此之快,更糟的是,潼關一破,從關中東去汴京之路也就徹底斷了。

    客棧的客房內,武松悶坐了半晌,抽出了戒刀。

    心情不好時,武松就會擦刀。

    這鑌鐵雪花刀雖然鋒利無比,但卻沾不得半點水。水漬不淨就會生鏽,無論是血還是汗。

    所以,必須常用乾淨布條擦拭。

    武松擦得很仔細。彷彿擦的不是刀上的污漬,而是心情。

    刀脊上的花紋似流水,布條須順流而下,不能回頭。這是擦刀的技巧,也好像是人生。

    十八,武松心裏默唸着順脊而下的次數。收刀,入鞘。

    但武松的心情依然沒變好。

    因爲他發現,刀鞘上的崩簧壞了。

    崩簧一壞,刀就容易從鞘中滑出。鋒芒畢現,本不是佛家之道。

    武松決定去修刀,商州城不小,應該不缺能工巧匠。

    聽說武松要尋鐵匠,客棧掌櫃想了想道:“若論手藝,往東過三條街,有一家鍾記鐵匠鋪,人稱鍾老七,在整個關中都有名。”

    “那甚好。”武松謝過掌櫃,正欲前去。

    “不過,現在去,得看你的運氣了。”掌櫃的擡眼看了看天色。

    “爲何?”

    “客官有所不知,這鐘老七有個怪規矩,每日只接三單,三單接完,就打烊收工,從無例外。此時已過申時,恐怕......”

    武松心道,還有此等事,那更要去見識一下。

    鍾記的店旗隨風飄着,店門也開着,裏面打鐵之聲陣陣。

    “這掌櫃老兒,莫不是在哄我。”武松心裏道。

    不過,武松前腳剛跨進店門,還未及開口,店裏那人道:“今日三單已滿,客官明日請早吧。”

    說話的人正掄着鐵捶,爐火映紅了半張臉。

    武松見他四五十歲的年紀,頭髮胡亂扎着,額上繫着一條粗布髮帶,早已被汗水浸透。

    “這位施主,貧僧慕名遠道而來,還請行個方便,我多給你些銀錢便是。”武松走了進去。

    “大和尚見諒,小店雖小,但小店的規矩也是規矩。”鍾老七擡頭看了武松一眼,“和銀錢無關。”

    “你開這個鐵匠鋪,難道不是爲了錢?”

    “當然是爲錢,但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呵呵。”武松不禁笑道,“你一個打鐵的,稱什麼君子,談什麼道。”

    “大和尚身爲出家人,如此說話,就是無道。我一個打鐵的,生爐打鐵,關門打烊,不偷不搶,當然是道。”

    鍾老七手上不停,嘴上也沒閒着。

    “你......”武松不禁語塞,心中不快,一時火起,啪的一聲,將戒刀拍在了案桌上。

    刀身從鞘中滑出,鋒芒乍現。

    鍾老七隻覺得眼前一亮,手中鐵錘停在半空。

    “好刀!”

    武松還在心惱,不知是走是留。鍾老七卻放下手中活計,走了過來。

    轉眼間,鍾老七已是滿臉堆笑。但兩眼卻沒看武松,只盯着那露出半截的戒刀。

    “敢問大和尚,這刀是如何而來?”鍾老七問道。

    “朋友相贈。”

    “敢問是何處朋友?”

    “這又與你何干?”武松火氣未消,頗不耐煩。

    鍾老七倒是也不惱,還順手給武松倒了一碗水,“大和尚,這刀能否讓我仔細看看?”

    武松見鍾老七像換了個人,也不再計較,“只管看,但看了便要接我這一單。”

    “好說,好說。”鍾老七又眉開眼笑,忙不疊地抽出了戒刀。

    捧刀在手,如見至寶,如遇神明。

    仔細端詳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鍾老七才心滿意足,卻又欲罷不能地放下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