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回坐在牛車上,看着武松和柳如煙策馬奔騰之後,亥言就覺得汗血寶馬和柳如煙很般配--和武松在馬上不同,柳如煙騎在汗血寶馬上,寶馬神駿矯健,娘子曼妙婀娜,英武中更見優雅,颯爽中亦可見風月。
見亥言執意相讓,柳如煙也不再推辭。
她撫摸着這匹馬的脖頸,銀白色的毛髮細薄卻密,猶如綢緞,馬身頎長,延頸秀項,不輸美人。
柳如煙自十三歲起拜在無涯子門下,不僅文武雙修,更在豹林谷習得獸語,對戰馬自是格外親近。
只見她伏在馬首邊,口中竊竊細語,卻又不似人言。那匹銀白色如同聽懂一般,馬脣微垂,馬尾悠閒地晃着,看上去十分愜意。
柳如煙喜獲神駒,愛不釋手。而翠荷卻對亥言頗有怨言。
“小和尚,你爲何選一匹黑馬給我?”翠荷拉着臉道。
“此馬乃契丹馬,是北漠上等的戰馬,比你原先那匹矮馬強出百倍。”亥言道,“你還嫌棄,當真是不識貨。”
“我不喜歡!”
“你爲何不喜歡?”
“反正就是不喜歡。”翠荷道,“這毛色黑不溜秋的,多難看!”
“毛色?”亥言眉毛一擰,“我說小丫頭,你是騎它,不是用它毛皮來做衣衫,關毛色何事?”
“小師父,你就將你那匹棗紅馬換與她便是。”柳如煙走了過來,“女人家的心思,你不懂。”
翠荷連連點頭,眼睛瞟向了亥言身後的那棗紅馬。
亥言心裏暗想,選馬之時,他還特意爲翠荷挑了一匹體態輕盈,四肢修長的,可沒想到她看中的卻是毛色!
“猜不透,猜不透。”亥言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將馬繮遞給了翠荷。翠荷牽過馬去,立時眉開眼笑。
“你也有猜不透的時候。難得,難得。”不知何時,武松也走到了亥言身邊,拍着他的腦袋道。
“哼,你不謝我也罷了,還來取笑我。”亥言一把撥開了武松的大手,“當真是忘恩負義。”
“哈哈哈。”武松一時開懷大笑起來,他忽然覺得,能和亥言、柳妹子在一處,什麼亂世不亂世的,也不甚要緊,自會有一番快樂。
翌日一早,武松四人與羣雄作別,出了山向西而去。
臨行之際,柳如煙也特意將自己親自馴養的數羽信鴿留給了曲正風,讓他如遇急事,可飛鴿傳書至豹林谷。
四駿奔馳,走得也不算太快,眼看黃昏將近,也不過行了二三百里。
武松和亥言並轡而行,亥言和翠荷則跟在身後。
此時,二人眼前曠野無垠,一馬平川。
“武大哥,不如比試一番如何?”柳如煙突然道。
“好!”
武松話音剛落,只見柳如煙兩腳一夾馬肚,隨着一聲低喝,已是縱馬奔出。
武松也不甘示弱,立即一伏身,策馬追去。
亥言此時正和翠荷鬥嘴鬥得不亦樂乎。突然見武松二人狂奔而去,一時措不及防。
“小姐,等等我。”翠荷連忙快馬揚鞭,也一路追去。
亥言倒是不急不忙,一邊催馬前行,一邊嘟囔道:“這小丫頭,他二人鬥馬,我二人鬥嘴不是挺好,非要追上去做甚。”
此刻,斜陽夕照,柳如煙和武松正迎着落日奔去。亥言從後望去,只得見得兩道剪影在金色光暈中跳躍着,如畫如詩,意境天成。
二馬飛馳,忽前忽後。
武松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柳如煙。
白衣舞動,眼眸飛揚,霞光映上了她的臉頰,卻化不開那如水的輕柔,只泛起榮曜秋菊般的嫵媚。
縱是陣陣朔風撲面,武松心裏卻是突然一熱。
只是一恍惚,柳如煙又越過武松,領先而去。
“若是輸了,可是要罰酒三杯!”柳如煙恣意飛馳着,把武松甩在身後......
武松心甘情願地自罰了三杯。
在這個依山傍水的小鎮上,戰火帶來的創傷似乎正在消散,按客棧掌櫃的說法,已經有近一月沒見過金兵了。
讓武松和亥言的驚喜的是,這個小鎮居然還有上好的葡萄酒。而說起這葡萄酒,掌櫃也是頗爲得意。
“客官有所不知,本鎮地處戰火之地,自去歲冬月以來,金人三番五次來劫掠。不過,鎮子背靠着雲臺山,金人一來,大夥躲進山裏便是。”掌櫃道,“老朽知道這葡萄酒得來不易,就一直把它藏在山中,等這些日子消停了,纔敢拿下山來。幾位客官也來得正是時候。”
有了葡萄美酒,衆人頓時覺得這小鎮的夜色更多了幾分醉意。
武松和柳如煙重逢已有兩日,只不過,這兩日幾乎是路上馬不停蹄,直到眼下才得閒坐在一處。
說起杭州一別之後的種種際遇,武松倒也言簡意賅,諸多事情皆一筆帶過。但亥言卻嫌武松嘴笨,便把這幾月來以來的諸般經歷像說書一般,娓娓道來,眉飛色舞。
亥言說得高興,翠荷也聽得入神。
當說到在相州得遇岳飛,不打不相識時,柳如煙也眼露驚訝之色。她也沒想到,在宋軍營中還有能和武松棋逢對手的人物。
而當說起夜探相州府衙,半路截殺完顏傑律,後又入金營盜馬時,翠荷不禁露出驚歎之色,小嘴不時張得老大。
柳如煙雖面無波瀾,心裏卻也對武松佩服不已:試問這天下又有幾人能有如此膽識和豪氣,在這亂世之中幹出如此驚天之事?
“武大哥,你這手臂是如何復元的?”待故事講得差不多了,柳如煙終於問出了這個在心中憋了好幾日的問題。
武松知道,亥言講故事的時間結束了,又該到小和尚編排瞎話的時候了。
“娘子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當然奇怪啦!”翠荷搶先道,“這世上難道真有如此神奇的法術?”
“小丫頭,這不是法術,是上古的絕世武功。”亥言一本正經道。
“武功?”柳如煙也面露狐疑之色。
“對。”亥言道,“不過此事說來活長。”
“哎呀,你快說呀。”翠荷急道,“再長也得講來聽聽。”
亥言故意作出猶豫爲難之狀,“好吧。這原本是一段武林祕聞,但二位也不是外人,小僧今日就破例說與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