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漢靈昭烈 >第289章:步步爲營
    所謂人生,其實就是在不斷地做選擇。

    當年被自己的髮妻陷害,刺配滄州時,王青選擇了逃獄殺妻,反上了白馬山。當時看來,他選擇的是一條更難的不歸路,可倘若真的去了滄州,此時怕是已戰死在沙場。

    上了白馬山之後,王青本可以安心地做他的二當家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又選擇了降金這條更兇險的路。

    人生的很多選擇,其實沒有對錯之分,只有難易之別,而趨易避難則是人之天性。

    王青其實也一樣,降金雖然也是一條險路,但和與抗金到底相比,卻要容易一些。而且,王青心裏也清楚,抗金是條死路。

    沒人會選擇一條死路。

    不過,在聽完亥言的一席話之後,王青卻有些動搖了。

    一則,降金之路在蕭先達這裏亦成了死路,所謂不共戴天之仇,顯然沒有任何商榷的餘地。

    二則,如今看來,與金人爲敵未必就是一條死路,至少亥言所言也有幾分道理。

    身爲漢人,不是到了走頭無路的地步,誰又願意揹負漢奸之名,誰又不想做個頂天立地之人。

    “大當家的果真能不計前嫌,留我王青一條活路嗎?”王青緩緩地走到牢門前。

    “王青兄弟,只要你從此和我等同心抗金,一切皆可既往不咎。”蕭先達道,“你我兄弟聯手,必可幹出一翻轟轟烈烈的大事,區區金賊,又何足懼哉!”

    “大哥......我......”王青用手把住了牢門,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王青兄弟,不用多說了。”蕭先達道,“你我雖漢胡有別,但自你上山以來,我早已視你爲生死兄弟,不然也不會讓你坐了山寨第二把交椅。”

    “大哥......你如此待我,可小弟我......真是無地自容啊。”王青拍了一把牢門,滿臉悔意。

    “也怪我,一直對你有所隱瞞。”蕭先達道,“只是我身爲契丹王族,被迫流落至此,亦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哥,如今你我既已坦誠相見,我王青也在此發誓。”王青單手指天道,“日後若再有異心,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好兄弟!”二人隔着牢門,雙手緊握在一起。

    眼見二人擯棄前嫌,同歸於好,亥言心裏不由地對蕭先達又多了幾分佩服。

    他心裏道,這契丹人看似粗獷,卻有常人難及的容人之量,單論氣度胸襟而言,倒是頗有些當老大的樣子。

    “不過,大當家的若是就如此饒過了我,又如向山寨衆兄弟交代呢?”王青突然想起了什麼。畢竟,自己如今在山寨人眼中,已是不折不扣的通金賊了。

    “所以,你還得暫且在這牢中再委屈幾日。”沒等蕭先達開口,亥言搶先道,“你這勾結金人的罪名也暫時還要先留着。”

    “小師父的意思是......”王青立時已經猜到了大概。因爲他走到牢門前時已經發現,整個牢房的院子中,此時只剩下了蕭先達三人,所有嘍囉皆已不見了。

    “二當家的是聰明人,我等若要想騙過金人,自然需要你出手纔行。”亥言道,“而且,這山寨之中是否還有金人的暗樁,眼下也不得而知,爲周全起見,只能如此。”

    “是啊,王青兄弟。此事事關隱祕,若過早被泄露,怕是會前功盡棄。”蕭先達道,“先委屈你幾日,也是我的意思。”

    “小弟明白。”王青道,“若想成事,理當如此。只是大哥可是有了具體的計劃?”

    “我等今夜也正是爲此事而來。”

    隨後,隔着牢門,蕭先達、亥言二人與王青開始商議起具體的計劃,而武松則走到院門處,以防隔牆有耳。

    最終,衆人商定,由王青寫信給代州的金人,告之阿虎裏,斬殺那托葉實非自己之意。爲了將功折罪,他已暗中安排妥當,約定於七月十五亥時三刻,他命人打開山寨東門,接應金兵入寨,裏應外合,助金兵一舉奪寨。

    爲了防止金人起疑,王青在信中也寫明瞭諸多細節,比如,屆時會以三支紅色響雲箭爲號。而山寨之中,凡歸順金人的兵丁皆會左臂纏綁白布,以免誤傷等等。

    蕭先達則事先引一隊兵馬埋伏在代州城外,一旦代州金兵中計,傾巢而出,便趁勢奪了代州。

    待商議妥當,已近卯時,天邊已漸漸有些泛白。

    蕭先達一邊命人暗中給王青送去了紙筆,一邊依舊命驍衛營統領葉榮錦親自帶隊守在牢房,戒備森嚴。

    而亥言見天已放亮,則直接和武松去了柳如煙的房間,叩開了房門。關於他與王青商定的調虎離山之計,他想聽聽柳如煙意下如何。

    待亥言將整個計劃說完,柳如煙沉思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怎麼,娘子以爲此計不妥?”亥言一愣。

    “這調虎離山之計甚好,只要不露出破綻,便可誘出金人。”柳如煙道,“只是奴家以爲,襲取代州未必就是上策。”

    “哦?娘子接着說。”亥言道。

    “代州距此有近四百里,若想引山寨之兵去城下埋伏,這路途遙遠,過千人馬怕是很難隱藏行蹤,此乃其一。”柳如煙道,“若是代州城金兵沒有傾巢而出,即便只留下一營五百之衆,以山寨的兵力要想破城,怕是也不易,此乃其二。”

    “即使能奪了代州,可代州城與山寨相距過遠,快馬輕騎也需要一兩日纔可達。一旦有事,兩地之間很難相互支援。”柳如煙接着道,“屆時我等是舍城還是舍寨?此乃其三。”

    聞聽此言,亥言也是一驚。

    他心裏道,我等方纔只想着如何拿下代州,這行軍的細節,還有奪城之後事,的確是未考慮周全。

    也難怪,這王青雖有頗有謀略,但畢竟只是做過一縣城小吏,於行軍征戰上並無太多經驗。

    而蕭先達雖然出身契丹王族,但之前也多是隨父出戰,並無多少獨自統兵的經歷。在白馬山落草之後,也多幹的是打家劫舍,劫道剪徑的勾當,帶兵攻城之事亦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柳如煙則不同。她雖是女流之輩,但在豹林谷學藝時便已熟讀兵書,而在武松將《種兵紀要》贈與岳飛之前,她也已私下研讀過多遍。加之她闖蕩江湖多年,所歷戰事無數,雖談不上有統軍之才,但對於兵伐之道亦多有領悟。

    昔日在黎縣設伏,解救工匠一戰也正是依她之計而行,而這也正是亥言一大早便來尋她緣故。

    若論帶兵征戰,在這一衆人之中,柳如煙還真是巾幗不讓鬚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