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自歡 >36.036
    聽見灰灰的叫聲, 楊五推開窗子,往遠處山道上望去, 果然看到了蘇蓉的身影。灰灰見她開了窗,就不再叫了,趴在院子裏繼續舔自己的毛。楊五則被窗外撲面的寒氣激得打了個噴嚏, 連忙關上了窗子。

    竹舍外的樹林已經飄落不少黃葉,屋外寒意已盛。屋中卻因爲陣法的緣故,始終溫暖如春。

    楊五現在的體質十分健康結實, 來到這裏之後還從未生過病。只是她才晨浴完,頭髮都還是溼的, 不能吹冷風。

    蘇蓉腳程很快, 沒一會兒就到了院外, 喊道:“楊姬楊姬”

    楊五再推開窗子,溼發上就蓋了大浴巾 ,隔了寒氣。“進來吧, 禁制關了的。”她說,“我頭髮溼着呢。”

    “你又大清早就洗澡”蘇蓉沒進屋, 走到窗戶下面, 仰頭道:“道君喚你。”

    “現在嗎”楊五奇怪道, “他說了什麼事沒”

    道君就算有事又怎麼會跟她說,蘇蓉心裏嘀咕。搖頭道:“沒。”又道:“不過剛纔大羅峯的師兄過來了, 像是送了什麼東西過來, 道君就喚你過去。”

    “大羅峯煉器司嗎”

    “是呀。”

    “好。你幫我跟道君說一聲, 我弄乾頭髮再過去。”

    叫道君等她蘇蓉張張嘴, 最後什麼也沒說。又是疾風狼,又是飛線閣的,蘇蓉也不傻,顯然楊姬現在是得了道君的寵的。她從小長在內宅,小小年紀就看得很多,心裏十分明白。

    她於是應了一聲,轉身去回稟道君了。

    道君果然絲毫也沒有生氣。雖然與她說話的語氣一貫是平靜無波,但蘇蓉畢竟是敏感細膩的女孩子,還是能察覺出對方情緒不錯。

    “外面天寒了,楊姬畢竟是凡人,要溼着頭髮怕是會受寒”雖然心裏羨慕,但楊五現在和她交情不錯,她還是主動爲她又描畫了兩筆。

    別說是道君,就是她,在冬日落雪時也是最多穿件夾衣就可以了。氣溫的變化,對他們這些修道之人根本沒什麼大影響,頂多是舒服或者不舒服而已。道君從小長在宗門,幾乎沒怎麼跟凡人打過交道,怕是根本想不到這點。

    “說的是。好,你去吧。”衝昕頷首。

    待蘇蓉退下,洞室裏轉眼就沒了他的身形。

    黑色的靴子踩在枯葉上,發出細碎的聲音,衝昕站在籬笆外面看着楊五的竹舍。從來都是他使人喚了她去,想一想,還是第一次他下來見她。

    他推開虛掩的柴扉,走到她的窗下。年少時看過的一些小話本的情節忽然從腦海中閃過。

    掌門師兄常常閉關,從幾個月到數年不止。師兄雖疼愛他,卻因爲壽限將近,實在無暇照顧他。他更多的時候,是生活在衝禹師兄的旃雲峯或者衝琳師姐的觀壁峯。

    衝禹師兄有很多的書,太多了,多到師兄懶得去分門別類,都隨意收在那裏。在許許多多的書籍中,偶爾也會夾雜着些凡人的小話本。小姐私會後花園,落難書生中狀元。情人私會,月半園中,翻牆窗下。

    說書生爲見小姐一面,在窗下苦等了一夜,凍得病了,回去後便起不來,很快就死了。他看的時候便覺得不可理解,爲何要苦等一夜那些凡人話本,未免太過狗血。

    窗扉忽然推開,屋中的暖意和水汽,還有他熟悉的她的體香,撲面而來。那女子面孔素淨白皙,見到他,先是微怔。緊跟着,那烏黑清亮的眼睛就彎成了月牙。深秋蕭蕭寒意中,她的笑顏柔美如花。

    “聽着就像是有人你怎麼下來了”她趴在窗櫺上笑問。

    衝昕不語,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眉眼間的笑意。

    她探身:“道君”長髮垂落,還帶着溼意。

    衝昕忽然伸手,握住她一束溼發。微風過去,頭髮便乾透了。

    “穿厚點出來,有東西給你看。”他微笑。

    楊五說:“好,等我一下。”便合上了窗扉。

    這間竹舍,兩個多月前,衝昕曾經進去過。並無異樣,一間房舍而已。可那時,楊五不在。如今楊五在這房舍裏,這房舍便好像突然不一樣了。

    長天宗最年輕的道君望着那關閉了的窗扉,忽然便懂了故事中的書生。

    楊五很快就出來了。天氣雖然寒冷,但她穿的是以火浣鳥的尾羽織就的羽緞,入手溫暖,薄薄的一層,便可禦寒。腰帶在腰間束緊,盈盈一握,同夏日時一般的輕盈纖細。

    鴉青的長髮隨意的編成髮辮,垂在一側肩頭。令衝昕眉頭微蹙。雖然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女,卻已經是有了男人的人了,怎地還梳這等閨閣髮式

    回頭得說說她,他想。但今天他來是爲了讓她高興的,先不要擾她的興了,等回頭

    而楊五,自從房中出來,便盯着衝昕手裏的東西。剛纔她與他隔窗交談時,他手裏還空着。現在她出來,他的手裏卻有一柄刀。

    刀身很寬,刀柄很長。若讓一個不懂刀的人來看,只能說得出是“一柄很大的刀”。楊五卻看一眼就知道,那是一柄雙手刀。刀身較普通的單刀更長,刀柄幾乎有刀身的一半長。

    而比起通常刀身細窄的雙手刀,這柄刀的刀身比普通的單刀還更寬。隔着刀鞘,便能感受到被收束起來的威猛。

    “道君,這是”楊五盯着衝昕手中的刀,心裏有了一個猜想。

    衝昕微笑,把刀舉到她面前:“自己看看。”

    楊五接過那柄刀,入手沉甸甸的,比徐壽託人給她捎來的那些凡兵都更沉一些。她左手抓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屏住呼吸,慢慢抽出了刀身

    她見過周霽的劍。周霽的劍是在衝禹將他收作弟子時賜下的。劍身亮如一泓秋水,周霽御劍從高空飛過的時候,像一道虹光。

    她也見過沖昕的劍。衝昕的劍劍身很寬,通體烏黑。她沒見他揮過劍,卻覺得那柄劍像是能將光都收攏於其中,又彷彿能破開黑夜。

    而這柄刀當楊五屏住呼吸慢慢拔出這柄刀,森寒之意便瀰漫於無形。

    楊五丟掉刀鞘,雙手交錯握住刀柄,刀鋒衝上橫在身前,目不轉睛的看着這柄刀。這是一柄綠色的刀,通體翠綠,只有刀鋒像一抹雪線。若不是聽到了刀身出竅之時的金屬倉啷之聲,楊五都要以爲這是翡翠雕刻出來的。

    她將刀身立起,豎在身前。隔着半尺的距離,臉頰都能感受到刀身散發出來的幽幽寒意。更奇特的是,除了寒意,還隱隱有一種水意

    一道帶着水意的綠影劃過,楊五一個旋身。她刀揮得極快,看起來彷彿一條翠綠巨蟒纏在了她纖細的身影上。倏地,那條綠蟒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