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自歡 >77.077
    那一天竹生陷入了難以剋制的狂喜中。

    範深幾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騎着馬狂奔, 奔馳到了遠方再繞回來,再繞回去,來來回回。他們還聽見了從遠處傳來的她的大笑聲。

    “她這是怎麼了”阿城傻眼。

    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漂亮小姑娘,從來都是神情淡淡,讓人敬畏, 又或是眼神深沉詭異的摸他的頭,不知所爲, 嚇得他每次都梗着脖子不敢動。

    範深嘴角含笑道:“怕是練功有了突破了。”他最知竹生。對比別的事她表現出來的過客般的冷漠, 竹生似乎只對修煉那個功法感興趣。

    連翎娘都咋舌:“突破”竹生都這樣厲害了,她要再突破, 那是還要怎樣厲害啊

    但竹生的喜悅沒有維持多久。

    她從能感知空氣中的靈氣,到能引氣入體, 只花了十來天的時間。然後那些靈氣,便在她的身體裏消失了。

    竹生愕然。不管是她從前在長天宗看到的一些功法也好,還是狐狸給她的妖族功法也好, 按道理,靈氣被引入身體之後,都應該變成自身的靈力存儲起來,成爲屬於她自己的財產纔對。

    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岔子。她反覆的研讀那套功法, 咀嚼每一個句子, 還不止一次的找範深求證。但範深雖能從文字的角度上解答, 但對於功法本身, 他一直都覺得是一個說不通的詭異東西, 與他所知的一些練氣法門截然不同。因此並不能再給竹生過多的幫助。

    竹生等了四年, 才終於得到一套自己能修煉的功法。練了半年,才終於能感知空氣中的靈氣。終於令得一個神奇世界的大門向自己敞開一條細縫。

    她在焦灼了短暫的時間之後,又冷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是被這狂喜衝昏了頭,失卻了本心。

    範深於是看着她陷入喜悅激動,看着她失了常心,又看着她找回了自我,重新冷靜下來。這中間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範深暗暗稱奇。

    範深有意出仕,尋明主而效,路上並不遮掩自己的行蹤。他每到一個地方,除了收集信息,對每一地的掌權者暗自評估之外,還會留下自己的痕跡。他的文章、字跡都會出現在當地的文會上。他自己,也親身參加過數次清談、辯論。

    隱逸鄉野的書法大家範伯常,便開始有了大才之名。他的名聲流傳得比他旅行的速度還快,他每到一地,便總有人拜訪,送他禮物,饋他金銀。竹生原以爲這趟所謂的周遊列國之旅,她肯定是要往裏貼錢的,誰知竟不用了。

    原來名聲這個東西,在這裏真的是可以當飯喫的。

    但範深一直沒有尋到他想要的明主。他的失望其實比竹生髮現好不容易引入身體的靈氣消失不見了還要更深,他只是隱藏得好而已。在這一行人中,他是最年長者,亦是父親、師長的身份,誰都可以慌亂、失望甚至暴躁,只有他不能。

    但他了解竹生,竹生也很瞭解他。

    “要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你想要的那種明主怎麼辦”她問。她是不相信他帶着出仕的野心入世,還能再回到鄉野間去。

    野心這種東西,一旦被喚醒,就像附體一樣,再難解除。竹生曾經有一輩子的時間,都在跟一個爲野心而生的男人相處打交道。她深有體會。

    範深果然不打算再回鄉野間隱居。

    “如若沒有。”他回答,“某隻能尋一處繁華安穩之地,傳道授業,爲人解惑。”

    不能做謀士便去做老師,唯有這兩條路,他之所學纔不會被埋沒,個人和家族的名聲,才能被髮揚光大。

    竹生頷首:“也好。”

    範深看她:“你又想與我分道揚鑣了”

    竹生笑道:“尚未呢。”

    她跟着他走了陳國、豐國,對他的強制性時事政治講堂沒那麼牴觸了。這種生產力低下、交通不便的地方,信息本就閉塞,獲得更多的信息,對局勢更多瞭解,確實有助於對接下來的路線進行規劃和修正。

    竹生最初的想法,是先走走看看,等範深等人安定下來,她便可以與他們告別,一個人快意走天涯。

    但範深一直沒有找到他認爲值得效力的人。他頂着“信陽範氏”的光環,自家也已經越來越有名氣,一路所過大城小城,向他伸出橄欖枝的人不少,他只是一個也不接。

    竹生很知道,這個男人溫和儒雅的外表之下,其實藏着一顆傲得不行的心,若不遇明主,寧可不出仕,也不願委屈自己爲庸主效力。

    旅行的過程比她想的要愉快得多。

    護衛一行人的安全,是她和範深之間早有的默契,她自會擔起。但和之前那些同伴不一樣的是,無論是範深,還是三個孩子,都不會盲目的寄希望於她身上,不會一廂情願的指望她去爲他們負責,去揹負什麼。

    這三個孩子都是有自己的腦子的人,他們會自己思考,也願意通過努力自己爲自己的人生擔負起責任。

    包括七刀。他年紀雖小,勤奮絕不輸給翎娘、阿城。他的武學天賦漸漸展露,無論是範深、阿城,還是他自己,都有所察覺。

    阿城便曾對範深道:“他比我更適合練武啊。”在這隊伍裏,他讀書不如翎娘,習武不如七刀,被文武兩個學霸夾在中間,也是苦逼得很。

    但阿城的優點便是,他心大且寬。左文右武兩個學霸把他夾在中間,他也沒任何沮喪,反而加倍的勤奮。

    殺人少女臉色深沉的摸他的頭的次數因此變得更多了,常常讓他後脖子發涼。

    和這樣一羣勤奮、自律,還能恪守界限,不隨意把責任拋給別人來揹負的小夥伴們一起旅行,對竹生來說,稱得上是愉快的。

    人畢竟是社會性的羣居動物,若非不得已,竹生也不是那麼想當一匹行走天涯的孤狼的。因此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考慮過和範深他們分開的事了。

    回覆了範深的調侃,竹生忽然望向前面彎曲的道路,那邊被樹林掩映,看不到情形。

    但竹生的神識已經掃到了埋伏的強人。

    “拿好你們的刀。”她對阿城和七刀道。

    阿城頓時緊張起來,七刀騎在一匹專爲他買的小馬上,目光卻有些興奮。他們兩個人也跟着竹生學了小一年了,竹生開始放他們實戰了。

    他們一路上早就做了許多調整,最早騎乘的天佑大將軍的軍馬早就處理掉了,換上了後來買的駿馬。便是七刀,都有了一匹小馬。他個頭竄了一截,已經可以獨立的騎乘小馬了。

    最早的平板車也早就換成了帶着車廂的馬車。範深還教了他們御車,別人都騎馬的時候,翎娘便自己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