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自歡 >143.143
    此爲自動隨機防盜章, 72小時自動解除。  媽媽輕輕的“嗯”了一聲, 將他摟緊:“可是,我們安全了”

    “她救了我們, 是嗎”孩子問。

    “是的。”媽媽親吻孩子的頭頂, “所以,你要記住她”

    孩子睜着明亮的眼睛, 點了點頭。他是不會忘記那位美麗的夫人的,他想。因爲她救了他們所有人。

    後來,他隨着父母前往那位夫人的故鄉,參加了她的葬禮。她屍骨不存, 下葬的只有一些遺物, 是爲衣冠冢。在葬禮上, 他才知道, 因爲她以身爲餌的勇敢而平安撤退得以活下來的平民, 有六十萬人。許多人都來參加了她的葬禮,默默的傳頌着她的名字, 爲她唱起葬歌。

    然而人們不知道的是,當她和異形同歸於星塵的時候, 在爆炸的劇烈白光裏,有一團紅色的光團曾經短暫的出現,而後便消失在這個世界中。宇宙中漂浮的只有鋼鐵殘骸和異族殘缺的屍體。

    除此之外,便只有星辰。

    星辰。

    在如墨的夜空裏橫亙, 彷彿一條璀璨的長河。星光下, 小小的身形立在那裏, 許久不動。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昏黃的燈光泄出些許,還沒有星光明亮。“五妮兒”半大的男孩子粗聲粗氣的喊,“就知道你在這兒娘喊你燙腳啦”

    星光下的小女孩回過身來。她梳着兩個髽鬏,穿着打着補丁的粗布衣褲,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模樣。本應是靈巧可愛的年紀,只是一雙大大的眼睛中,目光卻有些遲滯倒也沒呆到傻的程度,只是看起來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靈動。聽到哥哥喊,也只是木木的應了一聲,沒有太多表示。

    男孩子便咕噥道:“夜夜看星星,你咋看不夠,有啥好看的。你快點啊。”說着,他打了個哈欠,走過去扯住小妹的手,牽着她往屋裏走。走進低矮昏黃的土坯房子前,五妮兒回頭又看了一眼那星空

    她屬於那兒,她想。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麼奇怪的念頭。但她真切的感到,在夜空裏閃爍明滅的星辰,比這坐落在山坳裏的破敗山村,比這土坯茅頂的矮房和樹枝紮成的籬笆牆,更讓她感到熟悉和親切。

    這真是奇怪。

    楊家的五妮兒還小,和四妮兒一樣跟爹孃睡在一個炕上。四妮兒早燙完了腳,滿炕上打滾笑得開心。五妮兒安靜的讓娘給她燙了腳,安靜的鑽進被窩。

    油燈吹滅,黑乎乎的屋子裏頭,當爹孃的幾次把在炕上瞎鬧的四妮兒塞回被窩裏,直到她玩累了,呼呼的睡着了。五妮兒便聽見了爹孃的炕頭閒聊。

    “小五有點鈍,會不會”這家的男人哀聲嘆氣。

    家裏最小的五妮兒,小時候一直不開口說話,久到了他們都懷疑她是不是啞巴。好在半年多前,這孩子突然開了口。半年多的時間,從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到現在能說個囫圇話。

    可別家的娃,五歲的時候,都已經滿地瘋玩了,懂事點的,已經幫着撿柴拾糞了。他家這個,就是一天到晚的不吭聲,安靜的像不存在。想教她做點事,也是慢慢吞吞,手腳是看得出來的不麻利,鈍鈍的。

    村裏已經有那嘴上不留德的笑話他家生了個傻兒。

    “別瞎說她就是小,再大點,就會跑會跳了”到底是當孃的,血肉連心,雖然自己也不是沒有過猜測和擔憂,卻不肯坐實了別人的話。

    夫妻兩個人便別開了話題,村頭村尾的聊些別的。

    他們懷疑她傻,五妮兒心裏明白。她更明白自己不傻。她的心裏是清楚明白的,可她沒法表達。

    她的思想和她的身體無法協調一致。就像是吊線木偶少了幾根線,動作做起來總是走形。當她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要花費很大的力氣才能組織好簡單的語言並用舌頭清晰的表達出來。

    她今年也才只五歲而已,更小時候的事,記憶很模糊。能清晰的記住事情和表達自己,也就是近半年來的事情。彷彿自出生以來就一直混沌的大腦,在幾個月前突然不知道哪裏出現了裂縫,漏出了一星半點的清醒出來。

    她隱約能感受到自己的腦子裏似乎裝着很多東西,但卻好像隔了一層薄薄的卻柔韌的屏障。她知道它們在那兒,就是無法穿透那層屏障實

    實在在的抓住它們。

    這使得她的大腦處在一種半混沌的狀態。就譬如此時此刻她躺在粗糲的被衾裏,就忍不住想她是誰即便她明明知道,她是楊家最小的幺女楊五妮兒,可她就是剋制不住的想,自己到底是誰

    她這混沌的腦子自然是想不明白這莫名其妙卻玄而又玄的問題,便一直只在黑暗中安靜的睜着眼睛。她太過安靜,以至於爹孃以爲她和四妮兒一樣已經睡着了,便開始製造出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呼吸也粗重了起來

    又來了楊五妮兒無奈,只得閉上眼睛,慢慢的翻了個身,面對着姐姐四妮兒,背對着敦倫的父母。

    悉悉索索的聲音就中斷了一下,女人壓低聲音道:“五妮兒沒睡着”

    男人也壓低聲音:“睡了吧你聽她多安生”

    女人便推推男人:“你看一眼”

    “怕啥她又不懂”男人聽着有些急切。

    很快,那些聲音又響起來

    這對夫妻並不知道,他們的幺女背對着他們,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有些發怔。是的,她應該是不懂的,楊五妮兒想。可是,她爲什麼對爹孃正在做的是什麼事情一清二楚呢

    她的目光落在幾乎跟她頭碰頭的姐姐臉上。四妮兒比她大兩歲,都已經七歲了,也曾夜裏醒來撞見過爹孃行事,可她就完全不懂

    五妮兒盯着四妮兒的臉龐,怔怔的,想不出原因。

    這一年的秋天比往年冷的更早一些,雨水也少。對於靠天喫飯的農人來說,這是不好的徵兆。

    可對五妮兒來說,她喜歡這樣。因爲下雨的日子,她就不能在夜晚看星星了。

    她娘盯着四妮兒燙腳,左右看不見五妮兒,推開門,果見那小小的身影呆立在籬笆牆下,仰着頭看着星河璀璨。

    “傻妮子你不冷”女人氣道,拽着她回屋。氣咻咻的給四妮兒燙過腳的盆裏加了些熱水,扯着她坐在小板凳上,把一雙微涼的腳丫放進熱水裏。她還摸她的手,碎碎的唸叨:“瞧瞧,這手冰的傻妮子你咋就不知道冷熱”

    微燙的感覺遲了幾息才從腳上傳達到大腦,五妮兒垂下眼眸,默不作聲。

    女人早習慣了小女兒的沉默,對比別人家孩子的調皮機敏,心裏其實也早就認爲她是個傻的,再看她這樣子,不由就心底發酸。碎碎的嘮叨:“不知星星有啥好看整晚整晚的看”

    她碎碎的念着,彷彿只有這樣,心底那些酸楚躁鬱才能發泄出來。

    過了一會兒,聽見安靜的小女孩說:“想到星星上去。”

    她說的很慢,但很清楚。女人怔了怔,才明白她是在回答她剛纔說的話。回個話也要反應這麼久。

    她便嘆了口氣,說:“行,那你去當仙人。當了仙人,有大神通,別說星星,就是月亮,也能飛得上去。”

    可這世上,哪有仙人呢不過就是愚夫愚婦,對自然和知識一無所知,矇昧的幻想和崇拜而已。

    楊五妮兒在心中微哂,不以爲意。

    到燙完腳,她費力的組織好語言,表達了想要去另一間屋子裏和大姐一起睡的願望,卻被她娘以她年紀還小爲由直接拒絕了。她只好鬱悶的繼續睡在四妮兒和母親中間,再過去便是父親。繼續旁聽這夫妻二人的臥談。

    聽他們說起大姐也到了年紀,該說個婆家了。女人覺得翻過一條山溝,隔壁她孃家村裏趙家的阿毛是個不錯的後生,男人卻相中了個獵戶。

    “你懂啥你瞅着他家不顯山不露水的,他日常裏獵出的好物,家裏頓頓喫肉硝出來的皮子拿到集上賣了,一年下來,算起來比咱多得多”

    女人嘟嘟囔囔的嫌當獵戶的太危險,不定哪天媳婦就會做寡婦,老大不情願。夫妻兩個便拌了幾句嘴,不輕不重,最後都打着哈欠睡着了。

    楊五妮兒也在這日常的、瑣碎的低語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年的冬天雪很少。這讓村裏有經驗的老人們很憂愁,擔心來年是個旱年。

    冬天便是農閒時候。女人們還能在家裏紡線織布,男人們勤快些的找點活幹兒,懶些的便成日裏偎着竈臺閒磕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