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他得養活自己。
之前得樓喻同意,他特意去郭府拜訪了一下,結果看到中風臥牀的郭濂以及憔悴不堪的郭棠,忍不住背脊發寒。
郭府都這麼慘了,他還能在郭府蹭喫蹭喝嗎?
必然不能。
他還是得靠搬磚掙取口糧。
搬磚的間隙,他又聽到幾個人聊天。
“唉,殿下去了滄州,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你急什麼,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就是想殿下了。”
“搞得好像你見過殿下似的。”
“我雖然沒見過,但我聽說過,殿下長得可好看了,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下凡!”
“嘿嘿,我遠遠見過一回。”
“快說說!殿下到底長啥樣!”
“沒看清臉,就覺得特別高大,特別威武。”
方臨:“……”
長得好看是事實,但高大威武?確定不是在說霍延?
“你們聽說了嗎?滄州要有新知府了。”
“新知府是誰啊?”
“不曉得,只知道挺年輕的,姓範,從京城來的,估計家裏頭富貴着呢,怎麼想不開去滄州?”
方臨眼珠子陡然瞪大,忙道:“你從哪聽到的?”
“就是上茅廁的時候,聽兩個管事說的。”
方臨心臟狂跳,姓範,來自京城,又很年輕,不是範兄還能是誰?!
範兄去滄州當知府了!
方臨激動了一會兒纔回過神。
等等!
範兄去了滄州當知府,不可能看不出樓喻的意圖。
樓喻手段那般強硬,範兄豈不是有危險!
滄州府衙,範玉笙狠狠打了個噴嚏。
他背過身用帕子擦了擦後,轉回來歉意道:“下官失禮了,殿下莫要見怪。”
樓喻擺擺手,將計劃書放到他面前。
“我翻過滄州相關案冊,決定發揚滄州的優勢,將滄州發展成爲對外貿易口岸以及糧食生產基地。”
範玉笙雖對他口中的某些詞語感到陌生,但不妨礙他聽明白了。
他細細翻看計劃書,心中再次歎服不已。
這個計劃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寫出來的,也不知慶王世子擬定這個計劃書耗費了多少心血。
他幾乎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周全了。
範玉笙看完,由衷拱手讚道:“殿下氣魄遠超凡俗,下官佩服。”
“實施計劃前,還得給府衙增添一些幫手,總不能咱們幾個凡事親力親爲吧?”
範玉笙笑道:“殿下已答應將方臨調來滄州做我助手,其餘小吏可從滄州本地挑選。”
樓喻頷首:“還有一人。”
“殿下莫非是指滄王?”
範玉笙心思何其玲瓏,一下就猜出來。
“嗯,蔚兄雖天真單純,但爲人通透,腦子算得上聰明,且又是滄州之王,範大人若不介意,可與他一起共事。”
樓喻不可能一直呆在滄州親自監督重建工程,他目前不是很信任範玉笙,不如就讓樓蔚當他的代理人罷。
再加上“韓昀”總領慶、滄兩州軍務,有慶軍在滄州駐守,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範玉笙沒有拒絕的必要:“下官一定與滄王共理政務。”
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殿下,那些叛軍俘虜該如何處置?”
叛軍共六千餘人,死亡一百多人,傷數百人,叛軍中的大小首領皆已被斬,剩餘一些小嘍囉還能算得上勞動力。
樓喻道:“讓他們做工贖罪。”
計劃書裏有許多工程都需要人力去完成,這些叛軍身負罪孽,讓他們去幹苦力最合適不過。
範玉笙明白他的意思,道:“殿下在計劃書中有寫,準備修建一條從慶州通往滄州海港的官道,可是要用上他們?”
修路是很苦的,一般人真幹不來。
樓喻頷首:“這條路從慶州工業區直達滄州海港,眼下正是冬季,先讓他們夯實平整土地。”
等春夏之際,再用水泥和砂石鋪出一條公路。
要致富,先修路。
等路修好了,滄州和慶州的關係將更爲緊密,他對滄州的掌控將更加有力。
樓喻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與範玉笙商定後,便吩咐下去。
古有“髡髮”這一刑罰,就是將犯人的頭髮剃掉,以此懲罰他們的罪行。
樓喻讓人將六千俘虜的頭髮全都剃光,一是爲了懲罰,二是爲了防止滋生跳蚤,三是便於區別俘虜與尋常百姓。
是以,只要滄州百姓看到光頭的人,就知道他們是叛軍俘虜,讓他們無時不刻不受到唾棄。
這六千人全都被戴上腳鐐,在工匠的指揮下,開始修整道路。
做完這些,樓喻決定返慶。
滄州北門。
樓蔚依依不捨拉着樓喻袖子,苦着臉道:“阿喻,你能不能再住一段時間?我不想你離開。”
“蔚兄,以後我會常來的。”樓喻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咱們見面的機會還多着呢。”
他語重心長地交待:“你跟在範玉笙身邊要好好做事,有什麼不明白的儘管問他,他要是怠慢你,你就寫信告訴我,我替你罵他。”
樓蔚被他逗笑,笑完之後,又默默看着他良久,忽然上前一步,一下子將他抱住。
“阿喻,謝謝你。”
樓蔚埋在樓喻肩窩處,聲音悶悶的。
樓喻輕拍他單薄的背脊,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蔚兄,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幫滄州,也是因爲有利可圖。”
他不想再騙這個心地純善的少年了。
樓蔚鬆開他,搖首真誠道:“阿喻,別說什麼有利可圖,你們慶州的兵和錢糧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你對滄州的幫助我都記在心裏。”
樓喻心中彷彿有暖流淌過,很是熨帖。
他笑着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
樓蔚一直站在城門口,目送他身影遠去,久久不願離開。
“王爺,您不必傷心,喻世子以後還會來的。”阿大安慰他。
樓蔚露出一個微笑:“阿大,我一定不會讓阿喻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