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和慶王妃心疼壞了,各種噓寒問暖,弄得樓喻又無奈又熨帖。
“爹,娘,我真的很好,你們不用擔心。”
慶王妃拉着他坐下,吩咐人端上她親自煲好的湯。
“你去勤王,這刀劍無眼的,讓娘怎麼不擔心?”
慶王也附和:“最重要的是平安,其它的都得往後排。”
能問鼎天下當然最好,不能的話也沒關係。
慶王一直佛系得很。
樓喻一邊聽着兩人的嘮叨,一邊笑着喝湯。
只有在慶州,只有在親人面前,他才能做到真正放鬆。
“爹,娘,我喝完了,先回房休息。”
慶王妃卻扣下他。
“阿喻啊,過了年你都十八了,別人家像你這麼大的郎君,孩子都會走路了。”
樓喻擺擺手,“娘,我現在沒有心思談婚論嫁。”
“這些又不用你操心!”慶王妃諄諄勸道,“都說先成家後立業,你現在是東安王,以後呢?說句大不敬的話,日後阿喻若有大造化,總不能膝下無子罷?”
樓喻無奈:“娘,您若真喜歡孩子,不如和爹再生一個?”
慶王妃敲他腦袋:“滑頭!”
樓喻連忙跑回東院。
爲免一直被催婚,樓喻索性年前都住在新城宅院。
這裏離總衙近,辦公也方便。
慶榮學院沒有寒暑假,學生們一直唸到年前。
臘月廿六,學院組織了一場期末考試,男班和女班進行統考。
學院的教輔都是一樣的,授課進度也是一樣的,這次考試是對這學期教學成果的檢驗,也是男班和女班的一次比試。
慶榮學院這學期共招收三百八十人,其中男學生二百九十人,女學生九十人,人數懸殊。
在樓喻的吩咐下,試卷啓用分數制,而非大盛批改試卷用的“甲乙丙”類似的等級。
到時候可以用平均分進行比較。
慶榮學院目前只置辦了小學。
小學共有五個年級,第一年招收的學生都算是一年級,要想順利升上二年級,必須拿到足夠的學分。
除了四門必修課的學分,學生們還得再選三門選修課才能湊足升學的學分。
臘月廿六,考覈必修課。
臘月廿七,考覈選修課。
考試結束後,夫子們加班加點,將試卷全部批改出來,並進行統分。
範文載和邵秋蘭對這次考試極爲重視。
兩人親自出卷、閱卷,等到分數全部統計出來,便來呈報樓喻。
既有總分的排名,也有男、女班平均分的比較。
統計表中,學生的姓名後面都標註了男女,一目瞭然。
樓喻仔細閱覽後,平靜道:“雖然這次的第一名是女班學生,但男班的平均分明顯高於女班,高分區域,也是男班學生居多。”
邵秋蘭說:“王爺,這是事實,我沒什麼好爭論的。”
分數出來後,包括她在內的女夫子心裏面都很難受。
前十名裏,只有兩位女班學生,平均分又低了男班那麼多,女夫子們都被打擊得頭都擡不起來。
“孩子們都很勤奮刻苦,許是咱們夫子沒有教好。”邵秋蘭目露愧疚。
身爲女班教習,自分數出來後,她就一直在自責。
樓喻心中略有猜測,遂問:“第一名的女學生,家庭條件如何?”
學生的出身如何,作爲夫子,邵秋蘭自然清楚。
“她乃城中富商之女,家中殷實。”
樓喻頷首:“其餘女學生呢?”
“大多爲樸實之家。”
樓喻猜測道:“女子從小就要學會打理內宅,即便女學生和男學生家庭相當,男學生回家後只需等人伺候,女學生卻需要做家務,如此定會耽誤學業。”
加上普通人家不捨燈油和蠟燭,到了晚上,她們同樣沒有機會溫習學業。
女夫子亦是如此。
男夫子下班回家後,會有妻子侍奉左右,女夫子下班後卻還要伺候夫君,在教書上投入的精力勢必不如男夫子。
如此一來,女班整體水平低於男班,也算是合情合理。
邵秋蘭深以爲然。
樓喻想了想,道:“這樣,以後考入年級前十的,學院都頒發獎勵,獎勵明細我明日讓人送到府上。”
在家長眼中,只要能拿到學分,只要能畢業,只要畢業後能分配工作,自家孩子不需要考多好的成績。
他們的考慮沒有那麼長遠,他們只能看到眼前的一點利益。
如果,成績高的能得到實惠的獎勵呢?
比如獎學金。
倘若獎學金遠遠高於女孩子做家務所能帶來的利益,家長們很有可能會提高對學業的重視。
邵秋蘭由衷讚道:“王爺巧思。”
二人彙報完學院事務,正要起身離開,卻被樓喻叫住。
“範公留步。”
範文載長髯飄飄:“王爺有何吩咐?”
樓喻掏出一封信,遞到他面前。
“離京前,陛下曾交給我一封信,讓我轉交給你。”
範文載一怔。
樓秉登基,他自然爲他感到高興,但也僅限於此。
曾經的師生情誼,在太子逃離京城後已所剩無幾。
他曾決心在太子登基後盡力輔佐朝政,但親眼見證慶州的景象,親身經歷慶州的許多事,他已然改變主意。
可不管怎麼說,範文載對樓秉到底心存些許情分。
他接過信件,神色平靜卻又悲憫。
範文載經歷諸多風浪,又如何看不出樓秉如今的處境?
從私情來說,範文載爲樓秉登基感到欣慰,但從天下大義來說,東安王纔是衆望所歸。
他帶着書信回家。
樓秉在信中感嘆了曾經範文載對他的教導,說了許多家常話,闡述了內心的自責和愧疚。
範文載看得老淚縱橫,不由嘆息一聲:“陛下啊……”
待看到最後一句時,他心頭忽然一跳。
樓秉說:“老師,若有機會,請您替我看一看未來的大盛河山,到那時,定是一番時和歲稔、物阜民安的盛世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