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前,全國各地的宗室、要員全都趕往京城朝賀。
京城上至皇宮,下至坊院,全都忙得不亦樂乎。
樓喻正在鏡前試穿龍袍。
尚衣局的繡娘技藝精湛,針腳細密,衣服上的金龍栩栩如生。
馮二筆伺候着樓喻穿衣,眉眼間俱是喜色,口中連連稱讚:“真好看,真好看,王爺瞧着更威嚴了。”
登基大典尚未舉行,故下面人還是稱呼樓喻“王爺”。
樓喻現在十九歲,已經成年了。
因經常鍛鍊,他身形修長,龍袍又是收腰的款式,愈顯秀頎挺拔,風華無雙。
樓喻笑着調侃他:“之前忙於登基一事,還沒來得及問你,你以後想不想待在皇宮裏繼續照顧我?”
馮二筆臉上喜意倏然消失。
他眼眶驀然變紅,可憐兮兮地說:“王爺不想要奴了嗎?”
樓喻嘆口氣:“我自然希望你繼續照顧我,可是,這皇宮裏的男人,除了皇帝,除了禁衛軍,就只剩下內侍了。”
馮二筆:“……”
“我確實捨不得你,但又不想讓你受那……之苦。”
樓喻故作糾結和惆悵。
馮二筆人都傻了。
他想繼續留在王爺身邊,可如此一來,他必須要斷根;他要是不斷根,就不能待在皇宮。
這可如何是好?!
樓喻被他臉上的表情逗笑,拍拍他的肩:“跟你開玩笑的,別怕。”
“王爺,”馮二筆緩過神來,捂着胸口說,“奴都快被您嚇死了。”
可是,王爺所言確實是個問題。
馮二筆擔憂道:“奴若繼續留在王爺身邊,的確不合規矩。”
“什麼規矩?”樓喻側首輕笑,目中透着自信與傲然,“這天下的規矩都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來打破。休妻制不也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馮二筆喜笑顏開,“王爺對奴可真好!”
樓喻笑了笑。
反正以後宮裏沒有後妃,跟在慶王府時沒什麼兩樣。
六月初四,慶王車駕、各地宗親車駕、慶州副部以上官員及各州府要員,皆抵達京城。
樓喻身着王爵冕服,親至宮門外迎接父母和長姐。
慶王一下馬車,看到宮門前軒然而立的樓喻,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他上次來京城,已是九年前。
九年前,他在京城受盡欺辱,卻根本沒有想過,他有一天能以這樣榮耀的身份再次來到京城。
他太驕傲了!也太感動了!
慶王妃和樓荃同樣熱淚盈眶。
“阿喻瘦了,一定很辛苦吧?”慶王妃握着樓喻的手道,“娘從慶州給你帶了好多補身子的,娘一會兒就吩咐廚子去做。”
樓喻無奈笑道:“娘,你們舟車勞頓,先入宮歇息罷。”
又轉向樓荃:“阿姐這些時日也辛苦了。”
樓荃搖搖頭,笑容明豔大方。
“不辛苦,我只覺得高興。”
一家人親親熱熱地進了宮。
“也不知道阿菱何時能到。”慶王妃感慨道。
她口中的阿菱是樓喻的二姐,叫樓菱。
樓喻笑道:“娘別擔心,佔南離京城遠,信都還沒送去呢。我已爲二姐準備了住處,等她入京,肯定不會怠慢了她。”
話音剛落,馮二筆在外稟報:“王爺,範大人和楊大人他們已在勤政殿外候着了。”
慶王妃忙道:“你政務繁忙,不用再跟咱們閒話了,快去吧。”
樓喻告罪一聲,帶着馮二筆去往勤政殿。
勤政殿外,慶州嫡系官員皆恭敬等候,見樓喻前來,紛紛跪地行禮。
“屬下叩見王爺!”
樓喻面帶淺笑道:“都進來罷。”
他踏入勤政殿,坐在御案後的椅子上。
這椅子只是尋常的座椅,以前的龍椅樓喻不願用,正讓將作監打造新的龍椅。
登基那日,皇宮上下,都得煥然如新。
範玉笙率先開口:“王爺,眼下各地宗親和要員已至京城,是否頒佈先帝遺詔?”
登基之前,頒佈先帝遺詔是規定程序。
樓喻頷首:“此事已由禮部官員去辦。”
禮部數名高官之前投靠湯誠,湯誠身死的消息傳至京城後,他們已連夜逃走。
所幸禮部尚存幾名低階官吏,頒佈遺詔還是可以勝任的。
只是主持登基大典,可能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範玉笙已瞭解過京城餘下的各部官員,思及此,不由問道:“王爺,登基大典也交由禮部去辦嗎?”
“當然。”樓喻詫異問,“有什麼不妥嗎?”
範玉笙乃文官世家,對這些禮制亦頗有涉獵,甚至並不遜色於禮部官員。
那些禮部低階小官沒見過大場面,若是一個不慎,弄砸了登基大典可怎麼辦?
這可是登基大典!
他斟酌着道:“回王爺,茲事體大,禮部餘下官吏從未主持過如此盛事,若稍有疏忽,恐怕會影響大典的順利舉行。”
樓喻沉默看他幾息,不由笑道:“言之有理,不過禮部現在官位空懸,從哪再尋人手?”
“王爺,屬下願意自薦。”範玉笙說道,“屬下雖未經過手,但祖父曾參與主持過此類大典,屬下耳濡目染,倒也學了幾分皮毛。”
樓喻反問:“你都說學的是皮毛了,我怎敢交予你手?”
範玉笙:“……”
“範副衙長不會有什麼事瞞着我吧?”
範玉笙無奈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王爺,屬下是想給王爺一個驚喜。”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舉動瞞不過樓喻,這麼說只不過是爲了引出下文。
“什麼驚喜?不妨讓本王先猜一猜。”
樓喻假裝想了會兒,方道:“莫非,是袁道長新制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
他雖然已離開慶州多日,但慶州任何動向依舊掌控在他手裏。
袁向道負責震天雷的研製,身份本就特殊,只要他搞出一點動靜,暗部就會向他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