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沒吭聲。
“大家都叫你阿石,那我也叫你阿石吧。”
青年頭也不回:“榮石。”
其他幾個青年湊在旁邊,聞言哈哈笑起來:“羅逸,你竟然連阿石都不認得!”
羅逸面露訝色。
姓榮,那肯定是族長一脈的了。再看這些族中的青年對榮石的態度,他約莫猜出來榮石的身份。
原本榕族是姓“榕”的,歸朝廷管轄後,部落的姓大多都被中原同化,“榕”變成了“榮”。
就連羅逸祖上也不是姓羅。
羅逸不由道:“原來是少族長,羅某失敬。”
“哎呀,咱們這兒不興這一套,聽着怪彆扭的。”一青年嘀咕道。
羅逸點點頭:“我會好好學習部落風俗的,對不住。”
他沒什麼脾氣,說話溫溫柔柔的,倒是讓幾個想找茬的青年歇了心思。
大家都沉默下來,有時候見羅逸走不動,甚至還會幫他一把。
羅逸再次體會到這些族人的可愛之處。
倒是有些於心不忍了。
公主和駙馬在回京途中被綁,這件事已經觸怒了陛下,不論如何,以這位昭慶帝的性情,定會派兵前來平亂,到時候受難的還是這些族人。
羅逸已經見過太多戰亂了,不論是西北大大小小的衝突和戰爭,還是之前的內亂,他都經歷過。
這些年,他被詭計和鮮血籠罩,片刻都得不到安歇。
直到回到祖籍,方纔感受到一種平靜與安寧。
他不明白,榕族這樣一個偏向溫和的部落,爲什麼會參與這場獨立遊戲呢?
“我在族裏看到不少孩子都會認字背書,是不是長大了想去科考?”羅逸故意問道。
“科什麼考?”一人不屑道,“科考有什麼用,還不如種地打獵來得安生。”
他說完還瞅了瞅羅逸,意思很明顯。
當上大官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家破人亡,過了十年才平反。
榮石忽然出聲打斷:“快到了,都安靜。”
大家便都不再說話。
走在前頭的都是族中的重要人物,比如族長、族老等。
隊伍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停下。
羅逸看不到前面的情況,遂邁步往前走,卻被一條手臂攔住。
“幹什麼去?”榮石一雙濃眉寫滿防備。
羅逸淡定道:“湊個熱鬧,少族長,煩請行個方便。”
“前面都是各族族老議事,你不能去。”榮石絲毫不客氣。
羅逸反問:“你是少族長,你也不去嗎?”
榮石吩咐兩人:“你們看着他,我到前面去。”
羅逸:“……”
他叫住榮石,無奈問:“你知道族長爲什麼要帶着我嗎?”
榮石不由駐足。
一人道:“族長說了,是爲了照顧你。”
“照顧有很多方式,可偏偏帶我來這兒,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榮石他們當然覺得奇怪,可族長不跟他們說實話啊。
榮石半信半疑,擰着眉返回,側耳過來,卻聽羅逸輕聲說:“逗你的,哈哈。”
他猛地擡起頭,狠狠瞪向羅逸,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了,吩咐兩位族人:“看緊了。”
話音剛落,忽有族人跑來:“少族長,族長讓你和羅逸一起過去。”
榮石:“……”
羅逸忍俊不禁。
兩人來到前頭,便看到對面的兩族族人。
其中一個頭戴寬帽的人哈哈笑道:“榮老頭,你家阿石終於捨得帶出來了?”
榮族長慢悠悠說:“羿族長,年輕人總得出來見見世面。我這老頭子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總得後繼有人哪。”
“阿爺。”榮石不滿他這樣咒自己。
巫塔族族長手執權杖,身穿黑色袍服,一雙眼又深又幽。
他盯着羅逸,聲音嘶啞道:“榮老倒是帶了個新面孔。”
榮族長還沒說話,榮石就率先開口:“兩位族長,這是我的新奴隸,請別見怪。”
羅逸:“……”
巫塔族族長目露寒意:“雖然奴隸是要貼身伺候的,但他不能參加這麼重要的事情,讓他離遠點!”
榮族長暗地裏瞪一眼榮石,輕嘆一聲,對羅逸道:“你退後。”
羅逸收回自己之前對榕族人的評價,這位少族長實在狡詐!
他乖乖退回不遠處的隊伍裏,偷偷注意族長和族老們的口型。
雖然聽不清楚,但他可以通過脣語辨別談話內容。
通過觀察,羅逸發現,這三族中,巫塔族的勢力應該是最爲強大的,但仡族的武力似乎是三族之中最高的。
這就有些奇怪了。
爲什麼武力最強的仡族,沒能成爲三族中最爲強盛的呢?難道僅僅是因爲他們頭腦比較簡單?
仡族族長羿戈粗着嗓子道:“有什麼好談的?咱們分開幹,各自攻城不就行了?巫族長,這麼簡單的事兒,您爲啥非要叫咱們過來呢?”
巫族長黑幽幽的眸子掃過他,又看向榮族長:“榮老以爲呢?”
“朝廷駐軍守城,想要攻進去很難,當然要舉三族之力,一一攻破方爲上選。”榮族長回道。
“真是煩,要不是來鼓嶺,我早就帶着兒郎們攻下佔州城了!”羿戈不滿叫囂。
巫族長呵呵冷笑:“就你那點兒兵,想拿下府城,簡直癡人說夢!”
“老子癡人說夢?”羿戈氣笑了,“其實就是你們自己幹不過,非要拉上老子!”
榮族長當和事佬:“羿族長也不用這麼說嘛,打仗並不是只能靠蠻力,你想想看,要是你們部落裏的壯士受傷了,誰來替你們醫治?”
羿戈張張嘴,似乎想到什麼,又閉上了。
讀懂脣語的羅逸心中驚訝更甚。
他不由低聲問身旁族人:“我看那個巫塔族族長好像挺受尊敬的,是因爲他們部落最能打嗎?”
族人搖搖頭,“他們部落打架一般般。”
“那爲什麼咱們族長和仡族族長對他都有些忍讓?”羅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