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瑪雅1441 >關於語言、名字與文風的問題
    自從開這本書以來時不時地就有評論講到關於文風的問題,比如說“太中國味”、“太文雅”、“不像外國小說”或者“太白話”之類的評論都有存在,加之也有一些朋友因爲不習慣看外國名字的緣故很可惜沒有閱讀本書,這裏特地開一章講講瑪雅語言問題。

    先說名字方面,在古典時代(3至9世紀)的瑪雅世界,城市和人都會取有明顯含義的名字,比如雙柱城(DosPilas)建城時(7世紀)的領主燧天,古典瑪雅語記爲BalahChanK‘awiil,意思是“燧石·天空·權杖”,英文譯爲FlintSky,至於“權杖”(K‘awiil)是當時蒂卡爾系領主常用的名綴,因而無需意譯。

    但到了後古典時代(10至17世紀),尤卡坦瑪雅人的起名習慣已經與古典時代有很大的不同,很多名字我們能夠知道其發音,因爲在西班牙殖民征服以後有白人和後來的瑪雅人記錄的文獻,這些文獻使用的均爲拉丁字母;但大多數的人名我們很難得知其含義,因而只適合用於音譯。

    由於瑪雅語人名與我們熟悉的西方那一套人名(比如安娜、約翰、瑪麗、喬治之類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瑪雅語人名音譯以後,我們初次碰到時一定會感覺陌生,尤其是若名字起得更長一些,就會有不少人感覺難記,比如ApopAchi、KawalOp這種組合名字我分別譯爲“阿波帕奇”、“卡瓦洛普”等等,就用到四個漢字。

    出於真實性考慮,我還是使用被記錄下來過的尤卡坦瑪雅語人名並採用其規範音譯,而不是自行對其進行魔改。所幸主角(蕭爾)與主角的第一個主要對手(舒潘)都只使用兩個漢字,儘可能避免了人名太長的觀感。

    關於人名還有一個反向的問題——不是太長,而是太短,一直看下來的讀者大概知道有不少姓氏是單音節的,比如休(Xiu)、克(Keh)、策(Tzeh)、切(Che)、昌(Chan)、坎(Kan)等等,甚至有的名都是單音節的,比如莫(Mo),放到漢語裏,用單音節字去稱呼一個人我們是不太習慣的,當然爲了歷史真實性,我也未作魔改,尤其是莫·切爾(MoChel)是真實歷史裏的重要人物,雖然容易讓人不太習慣(甚至不太舒服),但相信也能給讀者新鮮的感受。

    至於地名,很遺憾的是剛剛開書的時候,我對瑪雅地名的掌握還不夠充分,因而開始的時候只能使用音譯名,而地名往往容易比人名更長,加之沒有地圖、不知方位、描繪不夠充分的情況下,我們對這樣的意譯地名會有強烈的陌生感,所以對於“不喜歡看外國名字”的不少讀者而言大概是很勸退的,尤其是當這些音譯名密集出現的時候。

    到了後來我充分地掌握了瑪雅各地城市名的具體含義的時候已經發布了大量的章節,再想全面修改已經不合適了,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將意譯名與音譯名一同呈現,比如“九原城”蒂博隆,但在對話當中只使用音譯名,以保持小說前後一致。少數最重要、最著名的城市則尚未使用意譯名,如瑪雅潘、奇琴伊察、伊薩瑪爾,原因在於這些名字重要到所有人都應該耳熟能詳了。

    我相信若是一開始地名就全部只使用意譯名,或許不少人會更容易讀進去。(不過也同樣有人厭惡意譯名或意譯名當中的一些細節,只能說實在是衆口難調了。)

    至於人名與地名的音譯規範,我在作品相關的第三篇【背景介紹】裏做了簡單的介紹,大體的意思是我會按照當代這些城市的正式地名拼寫(基本都是從瑪雅語轉寫成西班牙語而來)結合瑪雅語的拼讀規則來進行音譯,而不是直接根據西班牙語地名來翻譯,因而會有“霍卡巴”(我所使用的譯名)、“奧卡瓦”(經西語譯來的地名)的區別,由於小說所在的時間線里根本還沒接觸到西班牙人,因而使用前者作爲音譯規範纔是合理的。

    其實從人名與地名的拼寫和發音,各位應該已經能大體感受到瑪雅語的畫風,瑪雅語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的確會是非常陌生甚至有亂碼感的語言,但若是仔細去學習瞭解的話,就會發現瑪雅語對於我們中國人而言還是挺親切的。

    爲什麼會親切呢?有這麼幾條原因。一個是瑪雅語單詞大多簡短,瑪雅語大量使用單音節詞,並且和漢語單字一樣“韻母”有多種韻腹和多種韻尾組成;一個是尤卡坦瑪雅語種高低調語言,因而有抑揚頓挫之感。想知道瑪雅語聽起來是怎樣的,可以去看看電影《啓示》,這部片子全程使用尤卡坦瑪雅語,能夠給我們最直觀的感覺。

    再一個是我所要講到的重點——

    瑪雅語單詞簡短而微言大義,這是跟漢語尤其是文言文非常相似的特點,下面的就從西語-瑪雅語詞典裏摘出其中一些單詞給大家看看,全部是單音節詞:

    Buy-[名詞]眼中的雲Nubeenelojo

    Et-[名詞]合作者,夥伴Colaborador

    Juuy-[動詞]將糊狀食物打圈移動的一種烹飪手法Moverencirculosunasubstanciapastosaparasucocimiento.

    K‘iich-[動詞]爲了暖身而曬太陽或靠近烤架;或在冷天時在牀下點燃柴木以暖身Calentarseexponiéndosealsolocercadelabrasa.Le?0?9odeja’abinqueseenciendedebajodelahamacaenépocadefrio.

    Pots‘-[動詞]某物從手裏滑落Resbalaralgodelamano

    Yuk‘-[名詞]所有人都明白的事情(常識)Cosauniversalquelocomprendetodo

    從這些單詞的漢語和西語釋義可以看得出來瑪雅語有多麼簡短,若是看了上面我推薦的電影《啓示》聽過電影中人物說話的話,也會發現瑪雅人說話的語速是偏慢的,原因就在於瑪雅語本身就偏於簡潔凝練,就跟漢語一樣。(當然這不意味着瑪雅語就不能把話說得更長一些,就像漢語也是既可以簡練也可以囉嗦一樣。)

    瑪雅語既然有這些特點,我認爲寫瑪雅有關的小說其文風更有中國味而沒有一些人預期的“外國小說味”都是完全合理的。實際上我個人也從來都不怎麼喜歡翻譯腔——翻譯腔很多時候是翻譯者水平有限的產物,而不是說他那樣翻譯纔是對的。(更何況每門語言的“翻譯腔”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們不可能在寫日本、印度、非洲或者拉美的小說裏期待着英語式——再強調一遍,“英語式”——的翻譯腔吧?)

    既然是寫給中國人看的中文小說(不管是中國人寫的還是翻譯來的),更符合漢語寫作本身的特點、讓中國讀者能夠沒有障礙地讀懂,纔是更有道理的做法。就算讓我寫歐洲背景的小說,我也不會故意搞什麼翻譯腔來故意營造“外國氛圍”來。

    可能還有少數讀者認爲一些細節處的對話有“方言感”或“太過白話”,只能說可能我們對普通話或者漢語的理解存在偏差吧……每個作者都有自己的“文風”(若是還稱不上“文風”的話那就稱爲“表達習慣”好了),甚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談吐習慣,存在差異是完全正常的,就連魯迅的白話文作品都有不少人覺得其表達很古怪,很可能是源於魯迅作爲江浙人的表達習慣。甚至母語爲官話的人士寫出來的文字都會有這些細節“腔調”上讓別人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而且是不同讀者有不同感覺,有的人覺得挺好,有的人覺得不行,完全是衆口難調。所以我覺得這方面完全無可指摘,從不應苛責。

    最後,如果想要感受瑪雅語文學讀起來是怎樣的,歡迎去看第371章《女詩人索爾》,這一章我貼了一篇瑪雅語詩歌並附上了原文。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