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已淅淅瀝瀝地落下,沈長軒懷揣《無量般若》在略有些泥濘的道路上奔走。
然而此刻他距離縣城尚有二里路程,靠腳力得至少一刻鐘時間才能抵達城中,那時候他一身衣裳只怕早就被雨水打溼了。
看着天空中的烏雲,沈長軒不由吐槽道:
“這鬼天氣!”
他快步走着,忽然看見迷濛秋雨中出現一個茅草搭成的茶攤,茶攤中尚有一方未被雨水打溼的地面。
‘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心上大喜,加快腳步躲了進去,然後拍掉衣衫上的雨珠,口上說道:
“主人家,借你寶地避下雨。”
話落卻微微一怔。
原來賣茶的是兩位頗爲貌美的小娘子。其中年紀明顯稍長一些的小娘子體態婀娜、姿容如畫,年輕些的姑娘則長着張鵝蛋似的臉,細眉杏目,膚如凝脂,纖腰素素。
端的環肥燕瘦,各有不同。
這山野間竟然也如此好看的人兒!沈長軒不免多看兩眼。
瞧着瞧着,卻不免感到些奇怪。
瞧這倆小娘子不論容貌身段、衣着打扮還是行爲舉止,都不像是貧苦人家出身。既如此,她們二人怎會在官道旁賣茶賠笑?
真是蹊蹺!
沈長軒感到古怪,不由得雙眉微皺,雖目光還在這倆小娘子身上,卻再無心思欣賞她們的美貌。
這兩個小娘子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當他是看自己姊妹二人看癡了,不由掩嘴輕笑。
“大先生喫茶麼?”笑罷,那年級稍大一些、體態豐腴的小娘子提起茶壺,款步走到沈長軒跟前,將他身邊桌上的茶杯拾起,緩緩斟滿,
“一壺一文錢,小本生意。”
“有勞小娘子了。”沈長軒拿出個銅板,遞給對方,卻沒有立即飲茶。
他手敲了下木桌,稍作思索,便從懷中拿出《無量般若》假意翻看,卻不停用眼角餘光打量這兩位小娘子。
那年級稍小的姑娘瞧見沈長軒在暗中觀察自己,原本如花笑靨更加燦爛,以至於眉毛變得彎彎有如月牙。
方纔給沈長軒倒茶的小娘子則假裝沒看見沈長軒的舉動,嘴角依舊保持溫柔的笑容。
這讓沈長軒越看越覺得詭異,心中隱隱產生一點不祥的預感。
他不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但此時雨勢已如傾盆,就連茶棚都開始漏雨,想走也走不了。
沈長軒心裏再次吐槽兩句鬼天氣,然後看見一滴雨珠落在《無量般若》上,將紙張潤溼,於是趕緊將《無量般若》合上,準備將之收回懷中,免得被雨水打溼損毀。
正在這時候,他忽然注意到茶棚最裏面一盞造型古樸的煤油燈,煤油燈燈芯上有一團火苗上下跳動,飄忽不定。
看到這場景,沈長軒愈發覺得這茶棚古怪詭異,以至於將《無量般若》收入懷中的動作都停住了。
雖說現下烏雲遮天蔽日,天色黯淡,可畢竟是白天,怎麼也不至於點燈吧。
‘況且,這茅草棚擋雨效果有限,這兩位小娘子不怕雨水把煤油燈澆滅了?’他如是想着,隨即看見煤油燈上方落下一滴水珠,好巧不巧正好打在焰火上。
煤油燈就這麼被雨水給澆滅了。
這……沈長軒無力吐槽。
他忽然察覺到兩道灼灼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扭頭看去,望見那倆小娘子臉上笑容消失,表情變得不怎麼友善。
‘什麼意思?這燈滅了,和我有什麼關係?’他心裏咯噔兩下,眼見那年級稍長體態婀娜的賣茶娘緊緊盯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轟隆!”一聲秋雷炸響,電光映得那姑娘人臉慘白!
……
李紛李紜今日原本十分激動。
加入“大道學宮”以來,她姊妹一直未得到施展拳腳的機會,感到自己被學宮忽視,於是頗覺落寞,以爲自己以後不會再受重用,更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修仙人的世界。
誰知昨日學宮夫子突然給她二人安排一個任務,要她們今天在西江縣辦點事,話裏暗示若能順利完成任務就傳授她們修仙法門。
這讓她們有了一種皇天不負有心人的感覺,誓要赴湯蹈火完成任務,不負夫子的栽培。
此時眼見西江縣風雨大作,遠處嘉月江波瀾起伏,學宮佈置的任務即將完成,誰成想夫子特地囑咐要她二人好生保護的“聖燈”竟然熄滅了。
這意味着她們前功盡棄,功敗垂成。
怎麼會這樣!姊妹二人驚慌之餘,下意識將目光移到突兀出現在茶棚中的青衣文士身上。
大雨天的,不好好待在家中,跑到這茶棚來做什麼?定是老早就盯上自己姊妹二人,意圖對學宮不利!
聖燈熄滅,和這個人脫不了干係!
李紛越想越緊張,又想起夫子平日的嚴厲,不由深吸一口氣。
她當機立斷,悄悄摸出匕首,一步一步逼近那青衣文士。
就在這時,一道雷光落了下來,將茶棚照得通明。
在電光映照之下,李紛看清青衣文士手中線裝書的封面。
那上面寫着“無量般若”四個大字!
進入學宮三年,接受學宮夫子們教導的李紛清楚知道這是一部仙訣的名字。
此人有修爲在身,自己絕非他對手!
李紛雙目睜大到極致,當即轉身對自家妹子吼了聲:
“走!”
話還未落已一躍而起,抓住李紜的手,消失在秋雨中。
……
發生了什麼事?我還沒出手,你們自己就跑了?
沈長軒眼見二女倉皇跑路,不由一臉懵懂。
他搖了搖頭,收起《無量般若》,視線移回到茶棚最裏面那盞剛被澆滅的煤油燈上。
他注意到煤油燈座上繪製的圖案,眉頭微皺,緩步走到煤油燈前,伸手將之拾起。
他定睛看去,看見底座上繪着一朵海棠花。
這花,與他手上神祕瓷瓶上印刻的海棠花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