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麼資格看？”
沈長軒沒料到顧慎之會這麼說，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他沉吟片刻，顧慎之亦似笑非笑看着他，未開口催他回答。
“這麼說，若我是夜行人督主，就有資格了？”沈長軒忽然問道。
“你怎麼知道夜行人，怎麼知道夜行人的首領叫督主？”顧慎之脫口問道，
“難道你也是公門中人？是夜行人還是別的組織？你和督主什麼關係！”
沈長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顧慎之忽然明白自己被戲耍了，不由惱怒道：
“你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沈長軒嘆口氣，道：
“顧公養氣功夫若能好一些，說不定上一次我已經將你放出去了。
“顧公想過沒有，你這些所謂的機密，過了兩百多年，還是機密嗎？”
顧慎之一時愣住，許久後才徐徐嘆口氣，道：
“你說得不錯，兩百年，可能夜行人早就把我開除了，堅守當年的祕密並沒有意義。”
沈長軒便道：
“若顧公能如實告訴我當年的調查結果，我可以想辦法將顧公從這裏放出。”
顧慎之有些恍惚，道：
“你不是大道學宮的人，你做不到。”
說着指了指周圍的長明燈，繼續說道，
“你要熄滅這些火焰，除非動用大道學宮的內法‘斷滅咒’，否則就是夜行人的督主來了，也救不出我。”
沈長軒垂下眼瞼，道：
“若我能用顧公上次教我的辦法學會斷滅咒，如何呢？”
顧慎之聽出他話外之意，不由得大爲詫異：
“你說什麼！難道你——”
不等他說完，沈長軒伸出右手，讓一團真火躍動於指尖之上。
顧慎之見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竟然從我只言片語中悟到了不修真訣用出內法的訣竅？那、那只是我的推斷而已，你你你，你竟然把它變成了現實……你是什麼怪物啊！”
顧慎之這番言論倒讓沈長軒感到錯愕。
‘只是你的推斷……你的推斷而已？’
他嘴角微微抽搐，不知怎麼評價。
這時顧慎之眼中出現一分頹然，道：
“果然，這修仙界是人才輩出，遠遠把我們這種前人甩到後面了。要不是絕地天通，現在不知道發展到何等恐怖的地步了。”
緊接着，他看着沈長軒，說道：
“你想要知道當年我發現了什麼，到江州府城去。
“府城外嘉月江和大江交匯之處，被稱爲朝天嘴，朝天嘴有一方朝天闕，你看了它就能大致明白我當年的發現。”
“朝天闕……”沈長軒口中念着這個詞，點頭道，
“多謝顧公賜教。沈某自會前往江州府城，至於顧公脫困之事，沈某盡力而爲。”
顧慎之聞言默然不語。
沈長軒沉吟片刻，從兜中取出一塊令牌，呈現在顧慎之面前，問道：
“這玩意兒顧公可認識？”
顧慎之掃了眼令牌上的圖案，說道：
“沒見過，不過這似乎是一件儲物法器，可以用對應的口訣啓動。”
“儲物法器？”沈長軒輕輕點頭，將令牌收好，然後說了聲：
“多謝顧公解惑。嗯，今日之事，打擾顧公了，沈某告辭。”
“等等！”顧慎之卻將他叫住。
顧慎之目光閃爍不定，遲疑了一會兒，方徐徐說道：
“劍神楊補之，斬龍而亡，我很欽佩。他當初捐軀之時，心心念唸的，除了天地大義外，便是自己的子孫。
“我本來答應要暗中助他後人平安度過命中劫數，誰知卻身陷這個地方足足有兩百年，當年的承諾也辦不到了。
“你若有心，尋得他的後人幫扶一下，也算對得起他傳你劍術之恩了。”
沈長軒垂下眼瞼，目光從顧慎之身週數不盡的白骨掃過，微微嘆息。
公門高人顧慎之，手下冤魂無數的是他，仗義除妖的也是他，百年後仍惦念着當年承諾的還是他。
人心善惡，當真說不清楚。
“沈某自然不會做那種忘恩負義之徒。”沈長軒淡淡說道，
“多謝顧公提醒，我這就告辭！”
……
從井底離開後，沈長軒便決定前往江州府城，一則是去朝天嘴看看那面朝天闕到底有何祕密，二則水陸大會近了，或許能在江州府城碰上真正的名門高人，拿到適合他修煉的真訣。
不過他並未立刻成行，而是等了幾天。
澄江碼頭的慘案給他的衝擊太大，他怕自己路過澄江碼頭時睹物傷情，所以借這幾天時間緩了緩心情。
等真正乘船從澄江碼頭而過的時候，見往日繁華的場鎮變得人煙稀少，他仍不勝唏噓。
江州府城的水碼頭正是饒思遠之前提過的磁器口，沈長軒下船時見磁器口熙熙攘攘，原本沉痛的心情也由此得到緩解。
‘這纔是人間煙塵！’沈長軒逐漸展露笑容，隨着人流往府城中前行，準備先找一家旅店住下，再進行下一步計劃。
這時他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於是眨了下眼，動用自己雙眼的能力，看見瀰漫於天空中的妖氣。
這……
沈長軒定睛側首，看見街邊坐着的衣冠楚楚的道士。
這道士身形頎長，一手拿着個拂塵，一手握着面白幡，頗有分道骨仙風的味道，偏偏雙眼緊閉，想來是個盲人。
沈長軒注意到道士手裏白幡上寫着“仙人指路”四個字，便知這道士做的是測人兇吉的生意，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一聲妖氣，偏偏裝成高人，真是怪哉！
沈長軒旋即想起先前耿忠曾提起過江州府城即將舉辦水陸大會之事，便猜到這道士打扮的小妖是爲水陸大會而來，意圖矇混過關，混入公門修仙者之列，或者被玉虛宮之類的名門正派看中，從此脫離餐風飲露之苦，說不定還能修成正果。
‘絕地天通背景下，哪有這種好事？’沈長軒搖了搖頭，想這江州府城腳下這些妖物也鬧不出什麼亂子，便不去理這瞎眼道士。
哪知這道士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臉轉了過來面向他，手上掐着個法訣，顯然是在測算他的來歷。
緊接着，這道士臉色大變，口腔鼻腔鮮血如注。
沈長軒將這場面收入眼中，若有所思。
看來，凡是試圖測算他命數的人，都免不了受到道法反噬的後果。
他隨即向那道士輕輕一笑，那道士似乎注意到他的注視，臉色微變，趕緊抹掉臉上的血跡，然後收拾行頭，忙不迭地逃走。
沈長軒見狀不由灑然一笑。
如此，也算對瞎眼道士的敲打了。
他繼續前進，尋了個清靜的客舍，付了川資，便將一身盤纏扔到客房中，正準備趁天色尚早，到兩江交匯之處看看那朝天闕到底長什麼模樣。
誰知剛開門，他就察覺到一點不對勁。
有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