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何出此言?”
詩云雙眼血絲密佈,忽然落淚,隨即跌坐在地上,雙手抱在胸前,埋頭不言不語。
沈長軒嘆口氣,將詩云拉入長生夢中,然後幻化成另外一個形象,問道:
“姑娘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我不會告訴其他人。”
詩云擡頭,看見沈長軒面目變得模糊,笑容卻格外溫潤,再定睛,便看見沈長軒如沐浴在和煦的光芒中,整個人散發着出塵不凡的氣質,不由看呆了。
她雙目迷茫,張開嘴,欲說還止,顯然有些糾結。
沈長軒並不急着讓她說出真相,見狀揮手,在她面前幻化出一張桌,兩把椅,然後說道:
“坐!”
說完將斟滿茶水的杯子遞至詩云面前,詩云看着沈長軒神奇的手段,一時間怔怔然,不知所措。
俄頃她又隱約明白什麼,看着沈長軒,眸子中透着深深的疑惑,道:
“你是仙人嗎?”
沈長軒道:
“你若相信我是仙人,我便是仙人。”
“你若是仙人,定然慈悲爲懷。”詩云咬了咬牙,懇求道,“登雲子道長是好人,請你放過道長!”
沈長軒凝眉,又問:
“此話怎講?”
詩云說道:
“吳塵她不是人!”
便將自己的經歷說了出來。
原來詩云雖然在京城中享有盛名,但一直有原則不賣身,當時所在的青樓妓館考慮到她的名氣,並沒有逼迫她接待客人。
後來有她遇到吳塵,吳塵誆騙她說欣賞她的才華,願意出錢爲她贖身,並且會替她覓個好人家嫁了,只是在此之前需要她到宛初府城做自己的舞伎,把贖身錢賺回來,一旦賺回來就給她自由。
詩云知道天下沒有白喫的晚餐,又知自己青春飯吃不了幾年,等人前冷落鞍馬稀,免不了做出賣皮肉的生意,於是答應和吳塵合作,然後和吳塵到了宛初府城。
誰知道剛抵達吳塵的歌舞船沒幾天,吳塵就翻臉不認人,強逼她賣身接待客人。
吳塵自然賺得鉢滿盆盈,詩云的處境卻連在長京城時都不如,於是又悔又恨,只怨自己所託非人,出了龍潭又進虎穴。
再後來,她偶然見着了吳塵請的供奉登雲子,登雲子算出她的經歷,對她頗爲同情,於是商量在吳塵面前導演一齣戲,藉以令她脫身。
詩云本來經歷了此前的事情後對別人不再相信,但登雲子表現出來的道骨仙風讓她折服,又尋思再差也不會比當下的處境更差,於是決定相信登雲子一回。
他從船上逃出之後,見登雲子並沒有對她的自由有任何限制,於是對登雲子徹底放下戒心,到現在從沈長軒口中得知登雲子的處境後,想的只有如何救出登雲子,哪怕自己重新回到船上也願意。
沈長軒聽着詩云的講述,心中暗暗嘆氣:
‘姑娘你雖然嘴上說再也不相信別人,可表現出來的,明明是隨隨便便就輕信啊……’
他屈指,算出詩云所言不假,登雲子導演的這齣戲,雖然最主要目的從吳塵手上騙取錢財,可也的確實實在在實在幫助詩云脫身。
沈長軒旋即想起另外一事,心中冷笑不止。
吳塵這個“友人”可真有手段,難怪能生意興隆,日進斗金。
“姑娘,登雲子道長雖然修爲平平,畢竟也是修行之人,吳塵奈何不了他,你亦不必爲他擔心。”沈長軒若有所思,隨即對詩云說道,然後輕輕揮手,讓她和自己同時從長生夢中離開,
“他沒有和你匯合,想必是信守之前的承諾,給予你自由,且不想打擾你。
“你自己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說完,便用上神行術,消失不見。
詩云看煙雲散,桌椅茶杯俱消失不見,不由得四下張望,心中詫異。
再正色向前看去,準備向剛纔那氣度不凡的大先生問清楚登雲子現在的處境,卻見眼前巷子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人的影子?
她睜大眼,許久之後纔開口喃喃:
“你,你當真是仙人?”
自然沒有任何迴應。
詩云輕輕吸了口氣,閉上眼,隨即轉身,也快步離去了。
……
登雲子雖然吹牛皮,坑蒙拐騙,但竟然也有憐憫之心,會幫助受欺負的女子逃命。
反而是吳塵,表面上憨厚正直,背地裏卻一肚子壞水。
這叫沈長軒感到有些荒唐可笑。
人心善惡,當真不能輕易斷定。
他忽而又想起一事,屈指,嘗試測算登雲子從吳塵身上賺取的錢財的去向,得到的反饋讓他再次感慨。
竟然真是拿去賑災救困了。
這讓沈長軒對登雲子的看法有所改觀。
他再次動用卜算之術,測算了吳塵這些年的所作所爲,果然,雖說做的算不上大奸大惡,但都不怎麼光彩。
沈長軒回想起今日眼中所見的事情,微微垂下眼瞼,略作思量,隨即有一個念頭從他心底冒出。
當天晚上,他來到長生夢中,將現實中的吳塵標記,然後等吳塵入眠之後,將之拉進長生夢中,並故意令周遭的環境變成一幅潑墨山水似圖景,似真非真,夢幻迷離。
吳塵睡眼迷濛地看着眼前出現的飄忽場景,只覺分外玄奇,再定睛一看,只見眼前出現一座巨大的牌坊,上書:
“長生幻境!”
吳塵悚然一驚,眼中迷茫散去,揉了揉眼,再仔細打量牌坊上的四個字,既喜且惑:
“長生幻境?難道,是傳說中的仙人洞天?”
就在這時候,他耳邊忽然傳來一聲:
“若要成仙,斬除雜念,拋棄凡俗,入我大道之中。”
這一聲縹緲夢幻,如若仙音,吳塵聽聞之後胖臉抖了下,隨即急不可耐地說道:
“敢問,閣下是哪位仙長嗎?”
“我乃長生洞天之主,看爾沉醉於俗世糞土之物,執迷不悟,特意招你來此洞天,點醒你,並賜你一番機緣。”
“機緣!”吳塵睜大眼,大喜過望,道,
“還請仙長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