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碑墨臺,一青衣男子同紅衣少女對面而坐,男子手拿摺扇,悠然扇動,說道:“莫師妹,聽說帖木心死了。”
紅衣少女自然便是莫臨兒,她對這個消息並不意外,眉眼彎彎,笑道:
“帖木心那傢伙不過爾爾,要不是顧及‘那位’的面子,我動不了他,早就動手了。對了,師哥,是哪位高人這麼大膽子,敢無視‘那位’的臉色,殺了他?”
男子搖着摺扇,說道:
“不清楚,聽說帖木心和他的門人都是被利刃穿胸而死,除他們之外蠻部王庭中沒有任何人看見刺客的模樣。”
莫臨兒便笑道:
“刺客隱匿了身形潛入氈幕中刺殺,然後全身而退,中途不被凡人察覺,是很正常……不對!”
她說到這裏,不免眉頭微蹙。
他對面那男子也同樣意識到什麼,道:
“師妹,以你的修爲,能夠不動痕跡地殺了帖木心嗎?”
莫臨兒沉吟片刻,說道:
“全身而退不難,不弄出點動靜不行,更不說氈幕中還有他的門人……悄無聲息殺掉所有人,怎麼不可能。”
男子的表情便變得有些古怪,摺扇也不搖了,只垂下眼瞼,低聲說道:
“修爲能穩壓你一頭的人可不多呀。”
莫臨兒瞥了他一眼,道:
“師哥你太小看人家了,殺帖木心的人,修爲豈止壓我一頭?”
“什麼意思?”
莫臨兒再次沉吟片刻,才說道:
“殺他的,不是我玉虛幻境的尊座,也不可能是公門的那幾個傢伙,更不可能是魔門中人。”
男子眸光閃動,道:
“那還能有誰?”
莫臨兒展露笑意,說道:
“我在山下游歷的時候,遇到過一位隱世高人。後來他去了嶺南府,一劍殺了厲如海。”
“竟然是他!”男子瞳孔張大。
……
長京城,夜行人總部,督主鄭悟收到涼州府夜行人傳來的消息,肥臉上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鬱之色。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嘆口氣,自言自語道:
“往好的方面想,帖木心死了,我大乾王朝少了個心腹大患……終究是好事……但大乾王朝的好事,未必是我夜行人的好事啊……師尊,若是你在,你會怎麼做?”
說到這裏,他再次翻看夜行人的傳信,注意到一個此前沒注意到的細節。
當地的夜行人根據自己的情報,推測帖木心是被破空而去的仙劍擊殺的。
“仙劍……”鄭悟咀嚼着這個詞,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竟然是他!”
……
鄭悟擔心憂慮,他的對頭大道學宮首席夫子樊相平那自然是拍手叫好,暢快怡然。
“哈哈哈哈,帖木心啊,你也有今天……”他對月小酌,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笑完之後,他眼裏重新恢復陰鷙的光芒。
‘他是‘那位’的棋子,他死了,‘那位’肯定高興不起來……呵呵,有意思了……’
想到這裏,他又想起一個人,於是幽幽一嘆,
……
萬重沙中,沈長軒和饒思遠一同向蒼青山進發,沈長軒看着黃沙萬里的浩瀚景象,一邊欣賞一邊說道:
“饒大夫子,我對朝廷的事情不是很明白,還請指教。”
饒思遠道:
“沈先生請說。”
沈長軒便道:
“帖木心的實力,雖足以讓人稱道,但公門之中,要找能對付他的,恐怕也可以找出不少。帖木心近些年頗爲囂張,已經隱隱成爲西北邊陲的大患,再任由他實力精進,日後恐怕會尾大不掉。
“對此,朝廷爲何坐視不管?不早早地安排公門高人將他斬除?”
饒思遠便說道:
“朝廷的心腹大患,在廟堂之上,在玉虛幻境,在江南的溫柔鄉中,唯獨不在西北邊陲。”
沈長軒眉毛一揚:
“你是說——夜行人、玉虛宮,甚至你、我?”
他這麼說着,想起唐淵海飽受掣制,不能踏入嶺南府向魔門動手的事情,便不免感到好笑。
饒思遠說道:
“我聽說,那幾個修爲頂尖高人受‘那位’的制約,過得很不逍遙。”
‘那位?’沈長軒聞言稍稍一愣,立即猜到饒思遠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誰,笑意更濃也更冷,
“皇帝?”
饒思遠沒有回答,但面含笑容,算是默認了。
‘果然……不論是帖木心還是厲如海,對於安穩待在長京城的他沒有威脅,反而是某些看似聽命於他的人,纔是他的眼中釘……古今中外,不外如是……’沈長軒收斂心思,問道:
“那麼,這位居於廟堂之上的皇帝陛下,修爲到了哪種地步?”
饒思遠便道:
“我不清楚,首席夫子也不清楚。”
說到這裏,他忽然笑出聲,說道,
“沈先生若想知道,儘管去向唐老國師問便是。”
沈長軒自然不會拿這種事情去觸唐淵海的逆鱗。
他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一事,不免展露些許無奈。
出劍擊殺厲如海,拒絕了皇帝的敕封,想來皇帝對他這沈大仙長本來就十分記恨。現在他又把帖木心殺了,說不定還破壞了皇帝暗中的佈置。
這麼想來,只怕皇帝對他的恨意已經到了滔天的地步了。
不妙啊……
沈長軒雖然這麼想,倒並不懼怕。
他來自另一個世界,天生不敬鬼神,不懼權威,皇帝生氣,那又如何?
難不成皇帝老兒還能離開長京城,親自將他擊斃不成?
既然如此,何須煩惱?
饒思遠將他的表情收入眼中,隱約猜到他所想,不由灑然而笑:
“沈先生,咱們繼續出發吧,過了前面一段沙海,就是蒼青山了。”
沈長軒聞言向前方望去,目光穿透被灼熱氣溫扭曲了光線的空氣,望向黃沙盡頭的一連串高聳入雲的山脈。
那正是蒼青山!
“那就去也!”他朗聲說道,腳踏黃沙,迅速拉近自己與蒼青山之間的距離,向蒼青山疾馳而去。
轉眼間,這巍峨的雪山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