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扇綸巾,青衣無塵。
沈長軒凝視這個男子,心中泛起百般情緒。
他明白,趙茵之所以在自己面前幻化出這個與自己極其類似的形象,目的是要喚起自身的記憶。
可惜這記憶根本不存在。
“你是懷疑,我,或者說你的恩師,和歷史上那些突然出現又消失的人物情況類似。”
說到這裏,他眼眸轉動,聲音變緩,徐徐說道,
“藏着特殊的隱情?”
一個女子便在那面容模糊的男子身邊顯出身影,一席墨色深衣,青絲如瀑,清冷的面容配合着高挑的身姿,顯得出塵不凡。
沈長軒與女子對視,感受到女子眼中隱約的情意,有所動容,卻不知怎麼迴應。
顯然,這位女子就是饒思遠和樊相平的師妹,長幹山的主人,趙茵。
“不錯。”趙茵凝視沈長軒,眼中有淚光閃現,胸口微微起伏,聲音竭力保持鎮定,卻仍不免發顫,“老師……我們好久沒見了。”
沈長軒嘴角出現一點勉強的笑容,說道:
“我想饒思遠應該對你說過了,我記不起我們之間的過往,一絲一毫也無。你們……應該認錯人了。”
趙茵擡頭環顧四周,然後輕輕嘆氣,眼中的幽怨減淡了許多,說道:
“以我們三個人的修爲和見識,若都能認錯……那着實匪夷所思了……”
說到這裏,她再次凝視沈長軒,聲音恢復平和,道,
“正因如此,我在收到思遠的消息之後,便將你和那些曾經影響了歷史,卻又神祕失蹤的人物聯繫到一起。”
沈長軒道:
“怎麼說?”
趙茵低眉,說道:
“或許,他們消失,是陷入了長久的沉睡,以至於忘卻了自己的過往,忘記了自己身邊的人,甚至連自己的姓名都忘了。
“這或許正是他們再一次出現影響天下格局的時候,完全換了個姓名的真正原因。”
沈長軒靜靜聽着趙茵的講述,垂下了眼瞼,道:
“當年,你的師尊,叫什麼名字?”
趙茵道:
“他們都叫他沈君,沒有清楚他究竟叫什麼名字……你也姓沈,或許,你即便忘記了自己的過往,也隱約記得自己的姓氏。”
沈長軒笑了笑,想要反駁,但看着趙茵清冷中隱藏着些許柔情的目光,話到了嗓子眼又說不出口了。
他想起饒思遠向自己提起的事,又問趙茵:
“你曾研究過歸去來境?”
趙茵道:
“不錯,恩師杳無音訊之後,我曾想回到過去,在恩師離開前懇請恩師留下,至少問清楚他到底去了哪裏。所以我花了二十年時間,研究回到過去的方法。東洋國流傳的歸去來境的傳說,自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長軒道:
“那你研究出什麼結果?”
趙茵嘆氣,道:
“若是有實質性的結果,我也不至於這些年一直無法將恩師消失之事釋懷。”
說到這裏她眼眸動了動,接着道,
“不過有些消息,於我看來用處不大,但對你來說或許未必。”
“請講。”
趙茵便將目光從沈長軒臉上移開,轉向上方虛無的空間,說道:
“東洋國之外,中原大地關於歸去來境的記載,最近的已經是快兩千年前的事。
“有人于歸去來境中見證了開天闢地,以此開啓了仙緣,獲得絕高的修爲。”
說到這裏,她再次將目光移到沈長軒面容上,道,
“此人名叫劉長生。這個名字,你應該不陌生。”
“竟然是他。”沈長軒有些意外,隨即又有種恍然大悟之感,“難怪,難怪……”
若是劉長生是歷史上最後一個進入歸去來境的人,那現在擁有歸去來境的人或者說歸去來境本身注意到他沈長軒,是再正常不過的。
想到這裏,沈長軒幾乎可以肯定,之前經歷的長歌意洞天和歸去來境關係匪淺,甚至有可能就是歸去來境的化身!
如此,歸去來境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縹緲難尋了。
沈長軒眼中便透出些許希冀。
趙茵將他的神情收入眼中,道:
“我聽思遠說,你現下是長生夢的主人。”
沈長軒道:
“不錯。”
趙茵莞爾,淡淡道:
“或許,你能夠通過自己和歸去來境之間的這重關係,找到歸去來境。”
“我要怎麼做?”沈長軒問道。
趙茵搖頭:
“我也不清楚。”
沈長軒道:
“多謝,我會自己設法找到歸去來境。”
趙茵又道:
“我聽思遠說你這次專程來利州府,是同友人尋找歸去來境?”
‘我並沒有這麼說,是饒思遠自己猜的……猜得倒挺準……’沈長軒暗暗想着,道:
“不錯。”
趙茵道:
“我曾懷疑,歸去來境被劉長生封印在利州府,但沒有證據。我也曾到利州府尋找歸去來境和當時的長生夢之主,可惜一無所獲。好在如今你已經是長生夢之主了,想來找到歸去來境已是可期之事。或許,你這次的行動,就能夠有所收穫。”
沈長軒淡淡笑道:
“希望如你所料……你不和我一起行動?”
趙茵忽然帶着淡淡的笑意說道:
“你不相信自己是他,我又何必執着,惹你煩惱?同你一起尋找歸去來境,固然是我的願望,但是,如今時機並不成熟。”
她的回答倒讓沈長軒有些意外。
他想起自己在空山寺遇到的她的弟子賀心留下的影像,賀心口中的趙茵向來出塵灑脫,雖時有感慨,卻並非爲人間情感所困之人,於是腦海中的想象與眼前趙茵的形象便重合起來,於是也笑了笑。
“那若有了結果,我再同趙真人你聯繫。”
說到這裏,他伸手一抓,將一支玉如意從虛空中抓出來,說道:
“這玉如意,是你的弟子賀心所留。我誤入她的墳塋,將它帶出。今日正好與你相逢,就將它還給你。”
趙茵凝視沈長軒手中的玉如意,忽然忍不住眼中透出淚光:
“百年了……快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