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果然沒問題,這條路上野兔聚集,讓他收穫不小,想來繼續追逐,到晚上的時候,收穫應該能夠換取足夠供半個月喫穿用度的錢糧,暫時不用爲接下來的生計發愁。
但是,看着前方越發稀疏的草木,他卻有些踟躕了。
再往前,就要進入鬼方地界。
作爲常年在大乾王朝邊界地帶活動的獵戶,他對鬼方的兇險耳熟能詳,知道沒有萬全準備絕不能輕易踏入。
可是,上午的收穫讓他實在難以下定決心放棄,他若就此返回,接下來一段時間仍得爲生計奔波。
想起家裏的孩子和老人,他咬了咬牙,目光變得堅定。
鬼方固然兇險,但只要在邊緣活動,也沒有太大危險!
這麼想着,他便繼續搜索野兔的蹤影,逐漸進入鬼方地界。
兩個時辰之後,他看着前方的大戈壁,臉上變得毫無血色。
不是因爲他遇見了什麼妖魔鬼怪,置身於極度危險的境地。
但他依舊目眥欲裂,身體顫抖,恐慌至極。
因爲在他視線之中,數以百計的白骨接連不斷從鬼方深處飛來,落到了不知什麼時候挖好的坑中躺好。而後坑旁堆積的石頭和黃沙自動飛起,將之掩埋。
這一過程不斷在高柳眼前重複,於這本就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格外詭異可怖。
高柳哪見過這等場面,當場被嚇得腿軟,跌倒在地,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認爲,這些古怪的白骨會將自己抓走喫掉!
可半刻鐘時間過去了,眼前的場景除了地面莫名出現的石坑越來越多,躺在坑中被掩埋的白骨亦變得越來越多之外,並無任何變化。
看上去,這些白骨對他的存在似乎熟視無睹。
‘難道,它們對我不感興趣?’高柳心生疑惑,吊在嗓子眼的心逐漸平靜。
他眼中仍驚疑不定,但腦海已恢復理智,於是像平時遇上猛獸一樣凝視着源源不斷飛來的白骨,小心翼翼地後撤,逐漸地撤到了百尺之外。
直到這個時候,前方區域的白骨對他仍然熟視無睹。
他屏住呼吸,加快腳步後退,待遠離那片區域之後,迅速地轉身,頭也不回地奔逃,然後用了足足一個多時辰,終於逃出了鬼方地界。
“籲!鬼方的兇險,果然名不虛傳!”直到這時候,他才長長地鬆口氣,同時慶幸,“幸好它們對我不感興趣……以後絕不能進入鬼方了……好險,好險……話說,那些骨頭在幹什麼?好像,在自己把自己埋了?“
正當他疑惑間,又有人進入到那片奇怪的區域,目睹了白骨的行爲,如他一樣展露驚駭之意。
不過此人作爲一名旅行家,見多識廣了,倒比高柳鎮定許多。
‘不知這些白骨爲何要如此?嗯,我聽說,大乾王朝的修行界,某些邪修喜歡弄出些奇奇怪怪的儀式,來達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難道,這也是哪個邪修在佈置儀式?嗯,如果是這樣,我得小心了,畢竟,我可一點修爲都沒有……’
‘這形制,和先皇的先皇的先皇……先皇朝的精銳將士的鎧甲有些相似啊……嘶,我看見了什麼,那個骷髏手上有個信印,雖然看不清信印上寫的字,但從信印的樣式上來看,這個骷髏生前的官職不低啊……難道他們都是我大乾王朝死在漠北的將士?’
他越想越驚,忍不住睜大眼,
‘等等,莫不是哪位神仙路過此地,憐憫當年死在戰場上的我族將士,所以,所以特地施展妙法,收殮他們的屍骨,讓他們能夠入土爲安,不至於一直曝屍荒野?是了,只有這種解釋才合乎情理……神仙這等手段和心腸,着實讓某敬佩啊!’
想到這裏,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崇敬之意,心中也不再害怕,只躬身向白骨入葬的方向行禮,然後取出紙筆,將這件事記錄下去:
“時維夏秋之交,餘過鬼方,見神仙收殮鬼方大戰戰士遺骨……嗚呼,仙人誠大慈大悲,吾輩痛哭流涕……”
他停筆,仔細檢查文字,然後眼中放出幽幽的光芒。
他決定,將這位不知姓名的神仙的故事傳揚出去。
……
阿克傑是一名蠻部的修行者,不過並不聽命於蠻部王庭,有點類似於大乾王朝的遊方散修。
只是同一般的遊方散修不同的是,他還是一名遊走於漠北蠻部諸部落的商人,經營各項營生。
這天他抽空從朔方前往天方,跨越鬼方時,雖然曾有過多次穿越鬼方的經歷,但仍保持小心翼翼,不放過一絲風吹草動。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心中一緊,眼見着前方巨石堆中爬出一個身形頗爲高大的白骨!
荒魂野鬼!阿克傑瞳孔微微放大,仔細盯着白骨,小心戒備。
這類鬼怪在鬼方地界算是排不上號的角色,但他阿克傑本身修爲也不高,連登堂入室境都沒有,因此不敢託大,屏息凝神,一邊戒備,一邊迅速地思索對策。
他伸手朝腰間摸索,想拿出最強的護身符紙,卻一無所獲,不由微微一窒,然後纔想起自己的符紙早在昨日路遇妖風時用掉了。
‘不好!’這一瞬,一個念頭在他腦海浮現。
他剛纔取符紙的時候太過遲疑,在對手面前這樣踟躕簡直和送死沒有區別!
阿克傑心下一涼,來不及多想,趕緊急速地後撤,片刻後撤到百丈之外,才機警地向前看去,卻發現那骸骨根本沒管自己,徑直往南邊而去了。
這是怎麼回事?阿克傑有些懵。
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扭頭看去,便看見另外一具白骨從砂石中爬了出來。
又來了!
阿克傑目眥欲裂。
……
片刻之後,阿克傑看着一路往南飛行,頭也不回的白骨,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
鬼方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變得這麼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