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適點頭，看着兩人道，“我這次見到你們過來，卻在鄉里間見到些事情讓我有所感觸，所以要跟你們談一談，因爲關中基層，墨家墨社如同春筍般出現，
我有一個問題，你們那裏來得這麼多的人手。”
聽到李適這般話語，兩人不由對視了一眼，彷彿是在猶豫。
“先說一說墨家的歷史吧！”李適看着兩人，道，“嚴格說起來，我對墨家並不熟悉！”
聽到李適這般的話語，鄧陵矩神色一正，開口道，“墨家由矩子墨翟所創造。
戰國時與先與楊朱爭鋒有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說法，這算是墨家第一次的巔峯。
之後與儒家辯論，一同成爲戰國兩大顯學，可以說墨家到達了最高峯！”
李適點點頭，又說道，“既如此，之後墨家又爲何分裂，甚至銷聲匿跡？”
鄧陵矩神色不由黯淡，卻是開口說道：
“這要從矩子說起，墨家之令以矩子爲首，但矩子並非人人都如同墨翟先賢一般。
隨着時間流逝七國征戰，墨家沒有立場，但是墨者有自己的立場。
當矩子不能讓所有人都信服時，墨家的分裂也成爲了必然。”
鄧陵矩繼續道，“然後墨家四分，各自爲自己國家而戰，整個墨家徹底四分五裂。”
“四分？”李適聽到這話一愣，按照正常來說應該是三分纔對。
相里軸開口補充道，“所謂的三分指得是我們形成了三個矩子，互不干涉。
但事實上墨家四分是當初墨家高層定下的策略。
四個方向的墨者融入其他派系，比如南方鄧陵氏融墨入農，一邊爲百姓行俠仗義，一邊幫助百姓創造農耕用具；
比如北方相夫氏融墨入名，以思辨而聞名於世，後來成爲名家之屬；
東方之墨如縣子碩夷之等人提倡融墨入儒，同時高石子勝綽等人提倡融墨入道。
這些派別都漸漸被其他學派所吸收，然後不顯於世。”
“那西方呢？”李適聽到相里軸的話語，倒若有所思。
相里軸說道：“我們就是屬於西方之墨，也被稱作秦墨。
實際上分爲兩種，一種以機關術與協助大秦，另外一種是兵墨，以武力支援大秦。
墨家的支持在商鞅入秦前便存在了。當時秦國是弱國，我們墨家秉承鋤強扶弱的想法，自然支持大秦。
在這過程中，雖然隨着大秦的強大有起伏波折，但秦墨一直以來都跟大秦在一起。
但直到李信攻楚之戰戰敗，墨家在軍隊中的勢力被一掃而空。
所謂兵墨一脈全滅，只剩下了我這一支墨家遺脈存續。”
相里軸說道到這裏，進一步解釋：“實際上，墨家的分裂是沒選擇下的選擇，當時墨家高層順水推舟，主動推動墨入百家的拆分計劃。
而現在，這個計劃算是進入了收尾！所以纔有了這般多的墨家人手。”
李適聽到相里軸的話若有所思，說實話墨家在戰國時期的曲折，的確是出乎了預料。
但李適也略微有些明白了，爲什麼會突然冒出這麼多的墨者。
墨家當初的確是有個頂尖智者，他在見到墨家分裂不可避免後，實行墨家融百家的計劃。
其中很關鍵的一點是，他在墨家勢力徹底分崩離析前，把墨家的兵墨與匠墨兩股勢力分配給了理論上最有可能統一的秦墨與楚墨。
想得就是不論秦國與楚國哪一家統一了天下，那墨家靠着自己融百家所積累的先手，能夠直接化百家爲墨家。
畢竟就學派來說也許要分明，但對個體來說，如果披上一層墨家皮膚能活得更好，爲毛不批一層墨家的皮膚呢。
畢竟這些學派真吸收了墨家的資源，同樣能僞裝成墨家，但墨家這位智者不管你是不是僞裝的，只要披着這層皮的自己都收。
而這位智者沒經歷過大統一，所以忽略了大統一帝國是不可能接受自己領土之中，還有着獨立性質的武裝力量存在。
所以執行得哪怕最成功的秦墨，在李信伐楚之戰中，連同老秦人一起被祖龍借用楚國的手給血洗掉了。
只剩下了工匠一脈的秦末從此後，連自保都很是艱難，那就更別說想要重新整合分散出去的各種墨家流派，原本是墨家想要鯨吞百家的計劃，反而讓百家徹底把墨家吞噬乾淨。
裏面有巧合，也有佈局，李適從相里軸的口中知道了一二。
但因爲當初佈局，隨着李適靠着平民推翻了暴秦，墨家在李適的勢力中出力，那位墨者的佈局又重新被盤活了！
原本看起來好像已經被大秦碾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墨家勢力，藉助百家開始復活了。
一些沒有搭上李適順風車的百家子弟，在見到李適對墨家的態度後，出於本能或者出於利益的考慮，他們馬上找到了自家墨者典籍，開始借用墨家這個殼到李適麾下。
他們一個個的計劃，等見到了李適之後，再向李適推送自家學說。
而當初墨者的計劃，鄧陵矩與相里軸兩人作爲墨家正統的最後傳人，尤其是相里軸是清楚這個的，所以對過來的墨者來者不拒。
只不過，這些自稱是墨家的墨者想要在墨家體系之中爬得高，想要成爲見到李適的墨家高層，那以墨家對墨者的準繩，來去鄉下做幾年墨徒，宣傳墨家思想，建立墨社，收點墨徒，這些要求不過分吧！
如果是其他學說的暗子，這麼幾套下來，該淘汰的也就淘汰了。
但如果堅持下來了，說實話墨家學說不說能不能感動百姓，但至少是能感動他自己的。
等到這個墨徒真成爲墨者的形狀，至於他原本出身什麼學說也就不重要了。
因爲他用自己的切身行徑，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合格的墨者。
實際上，墨家的這一套計劃，因爲墨家分裂，不得已而行之的計劃。
只不過那一位佈局的墨家智者到底是算錯了，歷史上比他聰明的人絕對不少。
甚至連借屍還魂的計劃，也被法家的晁錯先用了一次，儒家爲了堵住這個漏洞，直接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讓他的計劃就徹底的破產了。
當然這期間也有墨家主動融百家，導致墨家人才出現斷層的原因。
但現在，因爲李適的關係，墨家後手得以順利啓動，所以也就李適見到墨家墨社，開始在關東地區進行瘋狂生長的樣子，原本銷聲匿跡的墨家，陡然佔領了整個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