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房中，李秀寧側身而坐，眼見周揚進來，目光隨之移動。
“有事？”
“你沒什麼想解釋的麼？”
“解釋啥？”
周揚眨巴着眼睛。
“今日花園之舉。”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在你們眼中我不過就是個輕佻子弟。既然生性輕佻不羈，做這些不是分內之事？”
周揚輕笑道。
語氣中帶着三分調侃，三分譏諷，甚至還有幾分薄涼與無所謂。
李秀寧秀眉微蹙。
“你是在戲謔我李家不分青紅皁白污衊你？”
“那倒不至於，我做事，不在意旁人指點，但求問心無愧，對你如是。”
說完，周揚便轉身回自己房間休息。
他忙活了一整晚，又強打着精神陪老丈人演了齣戲，此刻乏得很，可沒心情再跟冷麪老婆東拉西扯。
就算天王老子來了，現在也得休息！
李秀寧望着周揚的背影，默然不語。
試問哪個渾渾噩噩之徒，卻能有着通透聰慧的眼神，以及那不經意閃耀出如獅子一般耀眼的內心。
戎馬數載，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看不透一個人。
這個周揚，到底在想些什麼？
又在做些什麼？
……
接下來幾日，李淵當真每日都在府中聽戲消遣，漸漸也不問公務，甚至後來直接將政事交給副留守王威處理。
一時間，整個太原城中鬧得是沸沸揚揚，無論平民百姓還是江湖豪傑，都是紛紛嘆息。
想當初唐公文韜武略，何等出衆，沒曾想如今也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真叫人痛心遺憾。
唐公府上下由此更是顏面無光，偏偏無論如何勸說，李淵都不改變心意。
無奈之下，他們只得把心頭怒氣轉嫁周揚身上。
這個結果，周揚早已料到，面對衆人的冷言冷語倒也毫不在意。
隨便怎麼罵。
難不成自己還能少塊肉不成？
他絕不是悶頭喫啞巴虧的那種人，只不過這次……就當是還李淵當日收留之情嘛。
畢竟如果沒有唐國公，恐怕自己早就暴屍街頭了。
與此同時，太原城中忽然出現一位神祕書法名家土口先生，落筆之作受到無數商賈官宦人家讚譽青睞，引得喜愛字畫的名人雅士趨之若鶩，一時間炒得洛陽紙貴。
但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位神祕書法名家並未藉此斂財，反而將所獲銀兩全都拿出來救濟難民。
此舉引來城中百姓紛紛叫好，更有不少人讚歎土口先生的高風亮節，想一睹真容。
可每每問及出售字畫的紫雲軒掌櫃時，對方都報以歉然一笑：我也不知。
這讓許多人越發好奇，土口先生的名氣更是傳入洛陽。
不少人不辭辛苦，千里迢迢趕到太原，只爲購一幅真跡。
這日，洛陽城。
一翩翩少女攜婢女上街遊玩，風姿綽約，倩麗模樣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識得她的人都知這便是長孫家的小姐長孫無垢，乃大隋三朵金花之一，閉月羞花，傾國傾城。
能一睹芳容已是人生幸事。
長孫無垢雖然年紀尚輕，但似乎已習慣周圍的目光，並不在意。
倒是路過一家書齋時，被裏面所掛的書法吸引。
隨即便信步踏入。
書齋掌櫃也是個地道的洛陽人，一眼便認出了來者，立刻熱情地招呼。
“長孫小姐大駕光臨，不勝榮幸！不知看上了哪副佳作？”
“土口先生？這名字倒頗爲有趣，掌櫃，不知這幅字是何人所作？”
她也是被這幅書法給吸引了進來。
“長孫小姐果然慧眼過人，一眼便看中了小店最寶貴的一副，實不相瞞，這土口先生前段時間在太原憑空出現，卻無人識得他廬山真面目，只知他的書法精妙絕倫，猶如王羲之在世！”
掌櫃滔滔不絕，眉飛色舞地說道。
如今這土口先生在無數文人雅士眼中已經成爲一座仰望的高山。
都以識得他墨寶爲榮。
長孫無垢歪着頭一邊聽掌櫃講述，一邊好奇地打量着書法。
雖然她並不精通，可出身名門，加上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也看得出些門道。
這幅字，確實可以用上乘來形容。
“老闆，這幅書法可願出售？”
長孫無垢問道。
她知道自己舅舅高士廉平時也有這些愛好，想必這幅墨寶送給他再合適不過了。
“如若旁人問起，我自然是不答應的，但既然長孫小姐看上了，在下豈能拒絕？”
掌櫃倒也爽快。
再怎麼說，也得給大隋三朵金花面子不成。
交付銀兩，長孫無垢便帶着書法前往高士廉家。
“舅舅，今日我在街上偶遇一副字，寫得非常漂亮，專程買來送給你。”
長孫無垢巧笑嫣嫣。
高士廉聞言輕笑道：“難得侄女兒這麼記掛着我這個舅舅呢？倒讓我有些好奇是是何墨寶。”
當他看到“土口先生”傑作時，眼中頓時露出震驚之情，一番細細品味之後，更是連連咋舌。
“怪哉，怪哉！”
“舅舅，這幅字不好麼？”
長孫無垢好奇道。
她可是花了高價買的呢，真要被坑了，肯定回去找書齋老闆要個說法。
“絕無不好，而是這書法實在過於驚豔，風格別具一格，筆勢遒美健秀，即便說王羲之在世也絕不過分！”
高士廉稱讚不已。
他在朝中爲官多年，也見過不是名家墨寶，可未曾有一位能夠給自己這般震撼。
“誒，巧了，那書齋老闆也是這樣說的。”
長孫無垢輕笑道。
自己幸好沒看走眼，不然可就鬧笑話了。
“無垢，你可知這土口先生是誰？”
高士廉問道。
此等名家，一定要結識結識。
長孫無垢搖了搖頭。
“聽說至今無人見過他的模樣，更不知道姓甚名誰，想必這土口先生也只是那位大師低調的化名而已。”
“這樣啊……”
高士廉眼中閃過悵然，身懷絕世筆法，卻不慕名利，想必定是非凡之人。
“那確實有些可惜。”
“誰說不是呢？我還聽說，這位土口先生將賣字所得錢財全都用於救濟難民，這等心胸着實讓人欽佩不已！”
長孫無垢娓娓道來。
不知爲何，她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周揚的身影。
想當日在太原城外驛站時，那番所作所爲也是令人折服。
只是長孫無垢壓根沒有把兩者聯繫在一起。
畢竟能寫出這等書法的人，必定是苦練幾十年的成果，土口先生大概是名仙風道骨的白鬚老者。
高士廉眼中更多了幾分讚許。
此等心懷天下，不慕名利之人，如果能夠爲朝廷效力，也是百姓之福啊。
不如擇日將這幅墨寶帶入宮中稟告聖上，如能尋得此人，未嘗不是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