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聲淚俱下，語氣中滿是哀求。
“求求你們行行好，哪怕要老朽的命，也讓我孫子喫頓飯行嗎？”
那種卑微到極點的模樣，任何一個心存良知的人恐怕都會不忍。
周揚見狀上前將老漢扶起來。
安慰道：“大爺，我們沒想搶你的糧食，只是想收購。”
“收購？”
老者受寵若驚，似乎還有些害怕。
“是的，如今兵荒馬亂的，我們打仗需要糧食，也知道老百姓不容易，所以便下來收糧食，你要真的家裏沒糧食，我們也不會強迫的。”
周揚耐着性子說道。
別看他在戰場如天神下凡，平日也玩世不恭，可看到老者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模樣，心中還是唏噓不已。
在這個時代，當鹹魚恐怕是很多人只能想想的奢望。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老者連連鞠躬行禮，老淚縱橫。
“大爺，你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眼見老者行動不便，周揚便發揮尊老愛幼的精神。
“哪敢勞煩軍爺，您能放過我家孫子一條生路已經千恩萬謝！”
“沒事兒，反正我們也得到下家看看。”
周揚輕笑道。
隨即打了個眼色，兩名將士立刻上前攙扶。
老者家倒也不遠，轉過幾個彎便到了。
只是進門之後，周揚不禁唏噓。
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都過分。
就幾間茅草屋。
別說是傢俱了，連個像樣的農具都沒有。
院子裏一個骨瘦如柴的孩童蹲在地上，嘴裏不知道在嚼些什麼。
“乖孫，我回來了，你猜爺爺今天給你帶了什麼回來……唉喲，傻孩子，那是枯草喫不得啊！”
老者看清之後頓時慌了。
剛想上去阻止，卻見孩童直接朝一旁栽倒，翻着白眼，面如死灰。
“孫兒，孫兒！你怎麼了這是，你可別出什麼事啊！你要再出事，可讓我怎麼活啊！”
老者抱着孩童哭天搶地。
他們家連糧食都沒有，又哪裏還有錢看大夫啊。
就在老者幾乎絕望的時候，周揚走了上來。
“老伯，我懂點醫術，讓我看看吧。”
“這……”
老者滿臉錯愕。
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旁邊的飛虎營將士見狀便說道：“老伯，你放心，我們將軍醫術高明着，他願意幫忙，你孫子定然能夠救活。”
老者聽聞這才遲疑地點點頭。
似乎並不是完全出於信任，還有幾分對周揚的畏懼和忌憚。
周揚隨即附身查看。
不由眉頭微皺。
這孩童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吃了觀音土和枯草。
但這些東西，別說是小孩了，就算是成年人也根本消化不了。
不出事纔怪。
“你孫子只是喫錯了東西，放心，沒什麼大礙。”
周揚安慰，又讓一名將士去取盆清水過來。
將士立刻領命。
隨即，周揚將孩童抱起來橫着放在板凳上催吐。
這是唯一的辦法。
片刻之後，孩童“哇”地吐出一大堆白色的東西，還夾雜着胃酸和枯草。
氣味異常難聞。
“唉喲，這小娃娃到底吃了什麼呀？”
“觀音土。”
周揚淡然道。
“觀音土？”
衆人都露出驚詫的神色。
這個名字都有所耳聞。
所謂觀音土便是一種白色的泥土，但是口感酷似饃饃。
所以在災荒年，很多人找不到喫的，只能喫這個。
但說到底，那終究是泥土。
人喫進去根本沒辦法消化。
因此被觀音土撐死的人不計其數。
如今雖然是亂世，但絕對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
眼見孩童吐得七七八八，悠悠醒轉，老者忙不迭地上前。
“孫兒，孫兒，你怎麼樣？”
“爺爺……我餓……”
“爺爺知道，爺爺這不是給你帶了糧食回來麼？我這就去給你煮。”
老者連連應着。
“老伯，現在不能給他喫東西。”
“爲何？”
“只有等他肚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吐乾淨了纔行，否則現在又喫的話，只怕肚子會被撐破。”
周揚緩緩說道。
隨即便讓身旁的將士照顧孩童。
老者看到這一幕，眼中流露出感激。
晃晃悠悠拜倒。
“軍爺，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今天你在這兒，只怕我都要跟着我孫兒一塊去了。”
“老伯，你這動不動拜，我會折壽的。”
周揚哭笑不得，連忙將對方扶起來。
“不過我有一事不明，還希望老伯能夠告知。”
“軍爺您但說無妨，老朽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現在在老者心中，周揚已經是大恩人。
自己不會有半點不從。
“在我印象中，陽山縣應該沒有窮到這種地步吧？怎麼你家這麼慘，連糧食都沒有。”
“是啊，還讓孩子喫觀音土，今天要不是我們將軍在這兒，只怕這小娃娃命都沒了。”
有將士吐槽道。
老者看着孩童臉色漸漸好轉，懸着的心這才鬆了下來。
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哎，軍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要是有糧，我寧願自己餓死，也不可能餓着孫兒啊！可是……可是糧食都被徵收走了啊。”
“徵收？”
周揚眨巴着眼睛。
微微皺眉。
回頭看向部下。
“這是你們誰幹的，都不要人活了是吧？”
“將軍，徵糧之事，一直都是大公子和二公子在負責，況且上一次徵糧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有將士答道。
要是一個多月前這戶人家就斷糧了，恐怕早就餓死了吧！
“不可能啊，明明七天前就來過一次，那幫軍爺可比你們兇得多，不交就硬搶，還得挨頓打啊。”
老者面露痛苦無奈的神色。
周揚聞言心中咯噔一下。
飛虎營的將士絕對不敢騙他。
更何況徵糧在太原城糧倉是有記錄的，李建成和李世民兩兄弟更不可能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情。
再說真要是做了，那他們現在還需要出來購糧嗎？
三洲二十六縣的糧食足夠讓太原軍營的將士喫上三四個月了。
莫非……這其中另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