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在丫鬟的伺候下,洗了臉,又換了一身燕居服。
這纔回身,在長孫衝的頭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
“記住,做任何事的時候,都切莫心急,是咱們長孫家的,怎麼也跑不了,不是咱們長孫家的,強求也求不來!”
長孫衝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還是沒明白,長孫無忌要說什麼。
長孫無忌呵呵一笑,道:“最近,爲父拜訪了朝中大部分重臣,只要得到他們的支持,爲父明年,就能進入中書省!”
他喝了一口醒酒茶,道:“進入中書,就代表着爲父也跨入了宰相一列,與此相比,幾間鋪子算什麼?”
“可房家和杜家,也在暗中派人收購崔家的鋪子...”
長孫無忌嘆氣,道:“你還太年輕,不懂他們這些人的心思。”
他背手看向窗外,悠悠的說道:“到了宰相這個地位,不思進取才是最好的保命手段,房玄齡和杜如晦這麼做,是想告訴陛下,他們只想多留些養老錢,對於權力,沒有任何貪戀...否則,他們怎麼會看上這點小錢?”
長孫衝更迷糊了,總覺得長孫無忌的話,有哪裏彆扭,想了半天,他說道:“但您也馬上要進入中書了,是不是也該給陛下做做樣子?”
長孫無忌指着窗外的某一個方向,“你看,那是什麼地方?”
長孫衝望過去,辨認片刻,臉一沉,道:“柳家!”
他至今還記得,當初在柳家喫的虧。
身爲當今皇后的親外甥,他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氣?
“在爲父看來,沒有人比柳白更精明瞭,柳家都沒有爭搶崔家的那些鋪子,意味着什麼?”
長孫衝咬牙切齒的說道:“意味着,柳白一定又在憋着壞呢!”
長孫無忌灑然一笑,捋着長髯,道:“衝兒,目光要放長遠一些,爲父聽說,柳家的大掌櫃沈萬三,也在河北道,不過他並不在博陵,而是去了幽州!”
“他去幽州做什麼?崔家的鋪子,大多在博陵周圍...”
長孫無忌背對着長孫衝,因此,他並沒有看到,此刻長孫無忌的眼睛滿是精光,之前的醉意,蕩然無存!
“幽州當年是羅藝的地盤,他這麼愚蠢的人,都在偷偷做鑄鐵生意,崔家怎麼可能例外?這些年,崔家早就因爲鑄鐵生意,賺得盆滿鉢滿了!”
長孫衝大驚,脫口而出道:“柳白要搶崔家的鑄鐵生意!”
他如此喫驚,不僅因爲柳家要去搶鑄鐵生意,還因爲,長孫家本來就是靠鐵礦生意起家的!
只不過,長孫家的鐵礦在河東一帶。
如果柳家得到幽州的鐵礦,豈不是說,長孫家多了一個巨大的競爭對手?
“孩兒這就去幽州!”
長孫衝等不及了,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柳家崛起。
“放心,爲父已經派你弟弟去了幽州,河北道是咱們的老家,地方官員也大多是爲父的門生,柳家掀不起多大的風浪!”
......
第二天,天剛微微亮,柳白就動身去了縣裏。
要是別的事情,柳白也懶得奔波,但外出採購物資的商隊回來了,必須有人接管查驗。
事關明年的蝗災,交給別人柳白不放心。
程處默和柴令武有一段時間沒進城了,剛到柳家貨棧,就跑出去了。
柳白則是帶着許褚,來到了貨棧的後院。
掌櫃的見了,急忙上前行禮。
“少爺!”
柳白點了點頭,道:“物資都到了嗎?”
“都到了,就等少爺來親自核驗了!”
掌櫃的將柳白引到倉庫裏,又取來賬本。
“都在這裏了,少爺請!”
柳白拿着賬本,開始細細覈驗了起來。
這些物資,都是爲了開春之後,種植土豆和玉米所用的。
除了農具,還有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甚至牲畜的飼料都有。
想要滿足全大唐人的胃口,起碼要種植幾十萬畝的糧食。
到時候,光是需要僱傭的人,就有上萬。
很多農戶家裏,連鋤頭都沒有,想種自家的地,都要和鄰居借。
柳白採買的這些物資,都是不可或缺的。
在倉庫裏轉了一大圈,又去檢查了一遍買回來的耕牛,一上午就過去了。
回到後院,喝着掌櫃送來的熱茶,柳白尋思着,物資都到了,也該將涇陽周邊的田地,重新歸攏一遍了。
正想着,程處默和柴令武勾肩搭背的走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看上去比他們小一兩歲的少年。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柳大哥,還不快喊人!”
少年長了一臉雀斑,頭髮偏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柳大哥,在下李奉誡,有禮了!”少年喊了一聲。
柳白看着這少年,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
這少年又幹又瘦,好像風一吹,就能把他掀個跟頭,還偏偏要裝出一副武林俠客的模樣,向柳白一抱拳。
“柳大哥,這個小子是幽州大都督李大亮的兒子!”
程處默揉了揉李奉誡那一腦袋黃毛,又道:“他從小就跟在我們屁股後邊長大的,剛纔在大街上看見,我們就把他帶回來了!”
柳白眼睛一亮。
幽州?
不正是崔家鐵礦的所在之地嗎?
李奉誡一聽這話,卻有些不樂意了。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怎麼誰看見我,都要提起我爹來?”
程處默一挑眉,單手提着李奉誡的脖領子,惡狠狠的說道:“你小子是不是皮癢了?”
“快放我下來!我錯了,快放我下來!”
李奉誡雙腳離地,在半空之中手刨腳蹬,嚇得臉都白了。
“處墨,把他放下來,我有話要問他!”
柳白一擺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