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鬍子拉碴,滿頭亂髮,但眼角並沒有多少皺紋,保養的還算不錯。
事實上,他今年也不過才四十多歲。
和他那去世的兄長,大儒王通一樣,王家一門幾兄弟,都屬於天資聰穎,早早就取得大成就的人。
可惜,這一家子都時運不齊,沒能混一個好官職。
貞觀朝後,隨着最後一個兄弟去世,王勣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之所以辭官歸隱,未嘗不是命運使然。
柳白在打量的王勣的時候,王勣也在打量着柳白。
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嘴脣,醉眼朦朧的說道:“老朽昨日痛飲了一場,兩位客人失禮莫怪!”
說完,他打了一個酒嗝。
看來昨天晚上,他還真是沒少喝。
柳白淡淡一笑,“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王先生的境界,實在是高!”
王勣一愣。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他忽然撫掌大笑,道:“好詩好詩!”
說着,他猛然從榻上站起來,光着腳,走到茅屋裏僅有的一張木桌前。
“好詩怎能無酒?”
他提着一壺酒,直接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
滿滿當當的一壺米酒,被他一氣喝完!
現在還沒到中午,他就這麼喝,也不知他一天下來,總共能喝多少。
他隨手抹了一把粘在鬍鬚上的酒。
“總算來了個有意思的小子,不像別人,上來就和老夫講大道理!”
柳白挑了張還算乾淨的椅子坐下,道:“這首詩,還有後半句!”
“說來聽聽!”
柳白悠悠的念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王勣嘴裏重複了幾遍,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還想再痛飲一番,可瓶子已經空了。
“綠蟻,去買酒!”
“慢!”
柳白說着,從王守仁手裏,接過自己帶來的那一小罈子酒,直接拋給王勣。
“人有高低,酒有深淺,外邊買的酒,配不上柳某的詩!”
王勣也不客氣,拔開塞子,悶頭就喝!
美酒入喉,他眼睛頓時一亮!
要知道,這種蒸餾過的酒,遠不是普通米酒能比。
起碼有五六十度!
王勣只覺得腹中有一道火線,直竄腦海,辣得他整張臉瞬間就紅透了。
可是,在辛辣之後,又是滿口的香醇,渾身輕飄飄的,好像要乘風而去一般!
他何曾喝過這樣的美酒?
瞬間,就覺得此生再也離不開了。
他緊閉着嘴,額頭漸漸冒汗,好半天才長長的吐出一口酒氣,大喝一聲道:“好酒!”
柳白見狀,又是呵呵一笑。
請王勣出山的事情,起碼有八成可能了!
真正的大儒,往往都有一兩個怪癖。
有的愛花,有的愛茶,也有像王勣這樣,嗜酒如命的人。
只要抓住了他們的喜好,以後就會像牛皮糖一樣,死死賴在身邊,踹都踹不走!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文人雅士,敗在這一招之下!
後世的詩仙李白,不就是因爲一壺酒,被唐玄宗召入朝中嗎?
王勣的脾氣秉性,也很合柳白的胃口。
直來直去,不搞虛頭巴腦的事情。
不像有些人,只知道附庸風雅,一點真本事都沒有,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學問人的樣子。
柳白乾脆也不繞彎子了。
“王先生,柳某受陛下託付,打算在長安建造皇家書院,不知王先生,可有意入書院執教?”
王勣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足足三斤白酒,竟然就在柳白兩三句話之間,喝完了?!
柳白又循循善誘的說道:“若是王先生肯入書院執教,美酒管夠,而且在我柳家,還有好幾種更加美味的酒!”
王勣搖頭晃腦,似乎意識有點迷糊了,但還是囫圇不清的說道:“老夫隱居世外,不喜歡插手凡塵俗務,去長安就算了...”
他衝小書童招了招手,道:“綠蟻,去拿銀子,跟柳公子買點酒!”
小書童應了一聲,從茅屋角落的瓦罐裏,掏出一把銅錢,怯生生的拿到柳白麪前。
“柳公子,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柳白啞然失笑。
小書童只有七八歲,他就算用雙手捧着,又能捧起多少銅錢?
“王先生可知,剛纔你喝的這壺酒,售價幾何?”
王勣明顯喝高了,說話都開始大舌頭。
“不就是一壺酒嗎?能值幾個銀子?”
“非也非也,柳某這酒,乃是精糧所釀,耗費了極大的氣力,又有名醫配伍了金貴藥材...”
王勣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到底售價幾何?”
柳白伸出三根手指。
“一罈,三百貫!”
王勣猛地擡起頭來,不可置信的說道:“一罈酒,就要三百貫?!”
柳白微笑着點了點頭,道:“三百貫,童叟無欺!”
“買不起買不起!老夫可沒有那麼多銀子,柳公子快快請回吧!免得老夫再想起這酒來,心裏難受!”
柳白又取來一罈子酒,放在王勣面前,道:“還請王先生,再考慮一二,若是隨柳某去長安,這樣的酒,想要多少有多少!”
王勣直勾勾的盯着酒罈子,喉頭不自覺的涌動。
嗜酒如命的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過分高估自己的酒量。
他自以爲,這麼小的罈子,就算喝個七八壇都沒問題。
反正柳白也是送給他的,何必推辭呢?
他完全不知道,酒還有度數的說法。
“那老夫,就不客氣了!”
咚咚咚...
這一罈子,又被他灌下去了。
柳白的笑容更濃了。
這一次來,他讓王守仁帶了足足五壇酒,起碼十五六斤!
就算酒量再好的人,也該被放倒了。
沒錯,他就是打算把王勣灌懵了,直接帶走!
別人重視王勣的身份,要以禮相待,柳白可不管那麼多,等把王勣帶走,再把他這茅屋一把火燒了,他想不去書院都不行!
他伸手在王勣眼前晃了晃,“王先生,柳某府中還有不少美酒,可願隨柳某離去?”
王勣醉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無意識的說道:“好...好...”
柳白當即站起來,對小書童,道:“綠蟻,給王先生收拾行李,咱們這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