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李二前往涇陽,只帶了懷恩和劉瑾,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都沒有知會柳白。
他不光想看看土豆和玉米,更想看看真實的民間,究竟是何等模樣。
肥馬輕裘出長安,一路上都是官道,絲毫不顯得顛簸。
唯獨這天氣確實有些冷,穿着厚厚的大氅都不管用,溼冷的風,直往人脖領子裏鑽。
馬車裏有柳家出產的火爐,絲毫感覺不到寒意,可是在外面趕車的懷恩和劉瑾,卻是凍得不輕。
“懷恩,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逞什麼能?快進來,讓劉瑾一人趕車便是!”
馬車裏響起了李二的聲音。
懷恩的年紀終究也不輕了,論年紀,他比程咬金還大上五六歲。
“奴婢不敢與陛下同乘!”
“此番微服出宮,不必講究那麼多宮中的禮節!”
懷恩還是有些遲疑,一旁的劉瑾小聲道:“師傅,陛下體諒咱們這些下面的人,您還是進去吧,這裏有弟子就夠了!”
懷恩眼中閃過一抹感動之色,拍了拍劉瑾的肩膀,扭頭鑽進馬車裏。
一個多時辰,終於來到涇陽縣。
馬車停在一片農田旁,一眼望去,數不清的人正在勞作。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幸福的笑容。
李二在官道邊上,站了良久,慨然而嘆。
“這纔是朕真正願意看到的美景!”
懷恩見劉瑾的臉都凍青了,親手解下自己的圍巾,給劉瑾套上,笑道:“陛下無論文治武功,都遠勝歷代帝王,百姓自然也願意爲我大唐的未來,努力耕種。”
李二笑罵一聲,“你啊,盡挑些漂亮話說!”
他指着一個方向,道:“走,咱們到田裏去看看!”
這幾天總會下雨,農田裏滿是泥濘。
李二毫不在意,不知造價多少銀子的長靴,才走幾步,就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懷恩和劉瑾一左一右的跟着,眼睛緊緊盯着李二腳下,生怕他摔倒。
走了盞茶的工夫,李二停了下來。
在他面前,三個農夫推着一架古怪的木質車,緩緩前行。
一看就是一個父親,帶着兩個兒子。
“這位老丈,且先停一停!”
李二注意到這架古怪的木質車許久了。
他雖然是正經的貴族出身,但對於農事,一點都不陌生。
大唐以農立國,在皇宮之中,就有一片農田,是由李二親手耕種的。
作爲帝王,他不允許自己不瞭解這個國家的根基。
自古流傳下來的農具,種類繁多,花樣百出,如漢朝發明的耬車,直到現在,還是農夫們耕種的利器。
可這架木車,李二卻從未見過。
老農聽下來,錘了錘腰板,見李二這幾人氣度不凡,說話也不免帶了三分客氣。
“這位貴人喚老朽何事?”
李二笑吟吟的拱了拱手,道:“某家途經此地,見老丈所推的木車,頗爲精巧,心中甚是好奇!”
說着,他一指自家的兩個小子,道:“還不快給貴人演示一番,爲父正好歇息片刻!”
大兒子連忙取代自家老爹的位置,兩人一前一後,推了起來。
木車呈人形,前後兩個轆轤上,都裝着十字形的把手,把手連接着耕犁。
兩個半大小子每走一步,耕犁就會在地上,挖出一個半尺見方的小坑。
而轆轤上的圓孔中,則會適時的落下一塊土豆苗,正掉在小坑裏。
走在後邊的半大小子,隨便踩上一腳,一株土豆就此種好。
盞茶的時間,一壟地全都種上了土豆!
不光是李二,就連不懂農事的懷恩和劉瑾,都大爲震撼!
這速度,比鋤頭耕種,快上太多了!
三個人拉着木車栽種的效率,恐怕都能比得上,十幾個拿着鋤頭的人!
李二一眼就看出了這木車的價值,有這種木車在,大唐的耕種效率,豈不是又能快上好幾倍?
相比於筒車,這木車的作用,顯然更大!
他趕忙問道:“敢問老丈,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纔還對李二非常客氣的老農,忽然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不滿?
這時候,兩個半大小子轉了回來。
稍微大一些的那個,沒好氣的說道:“你這人好沒見識,你去隨便找個人問問,誰不知道,這代耕架,是俺們莊主造出來的!”
見他對李二這種態度,懷恩頓時大怒,正要上去教訓教訓,卻被李二攔住。
李二笑呵呵,道:“不知你口中所說的莊主,是哪一位?”
半大小子得意洋洋的說道:“自然是俺們柳家莊子的莊主!”
說完,還不屑的衝李二揚了揚下巴。
“告訴你,俺們莊子上,不光有筒車和代耕架,還有曲轅犁和石砘,當初周邊幾個縣的縣令,跪在俺們莊主面前,想求這幾種農具,俺們莊主都沒給!”
老農輕輕咳嗽了幾聲,道:“狗子,你話夠多了,還不趕緊幹活!”
兩個小子見老爹發話了,再也不敢耽擱,又開始拉着‘代耕架’,來來回回在田壟裏轉圈子。
老農坐了一會兒,感覺體力恢復了一些,站起來朝李二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跟上兩個兒子的腳步,偶爾在沒壓實的土上,踩幾腳。
李二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倒覺得十分有趣。
帶着懷恩和劉瑾又轉了轉,發現使用‘代耕架’的農夫,着實不少。
怪不得早上才聽說柳白開始種土豆和玉米,這還沒到下午,這一片農田就已經耕種的差不多了。
他本來不想麻煩柳白,不過,現在他心裏迫切的想知道,剛纔那半大小子口中的‘曲轅犁’和‘石砘’究竟是什麼東西。
不去找柳白也不行了。
“劉瑾,你先前去找柳白,告訴他,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