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人累得滿頭大汗,‘嘿呦嘿呦’的賣力氣。
而另一邊,全是喫飯時的吧唧嘴聲。
劉政會和他的工匠們只能乾瞪眼,剛剛激起來的熱情,瞬間煙消雲散。
偶爾,還能聽見‘咕嚕嚕’的肚子叫。
和後世不同,大唐的老百姓們,還處在溫飽線之下。
就算工匠們做的是朝廷的營生,也是中午一頓,晚上一頓。
早飯?
聽都沒聽說過...
而柳白手下的工匠們,一會吸溜口熱騰騰的米粥,一會啃一口大餅,看向另一邊的眼神,充滿了幸災樂禍。
韓同帶來了乾淨的草蓆,鋪在地上。
柳白和李大亮席地而坐,慢條斯理的喫着早飯。
眼瞅着太陽都偏南了,還沒開工!
喫過飯,韓同又吩咐人,搬來一桶桶的藥茶。
他親自來到工匠們中間,道:“兄弟們都多賣點力氣,咱們這要啥有啥,中午喫肉!”
工匠們大喜,連連向韓同拱手。
就算他們都來自富庶的柳家莊子,一年到頭也沒幾次喫肉的機會。
劉政會聽見他們的話,重重的哼了一聲。
“華而不實!”
說完,他又衝自己手下的工匠們喊道:“繼續幹活,早日完工,老夫重重有賞!”
可這一次,卻沒有幾個人迴應。
剛纔是飯香,現在又是茶香,聽說對面中午還有肉喫,這不是要了人的老命嗎?
工匠們的心思,早就不在幹活上了。
一個個低着頭,強忍着不讓自己‘叛變’到對面去。
又過了一會兒,柳白他們這裏,才終於開工。
柳白絲毫沒放在心上,他甚至叫韓同搬來棋盤,優哉遊哉的下起棋來!
不過是蓋一座箭塔罷了。
也就挖地基比較費勁,不過,地基是現成的。
前隋時期的箭塔雖然毀了,地基卻沒有絲毫損傷,拿過來直接用,沒有一點問題。
工匠們分成三撥,有的和水泥,有的搬磚頭,有的打下手。
過程極其無聊,大部分一邊幹活,一邊閒聊。
水泥和磚瓦早就準備好了,他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往上摞。
幹了不到兩個時辰,竟然又停了!
城中又跑出來一羣人,開始做飯。
劉政會看着他們,冷笑不斷。
“一羣酒囊飯袋!建造箭塔豈是那麼簡單的?光壘出一個樣子,有何用?風一吹就倒了!”
他的心中充滿了不屑,覺得自己穩贏了。
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工匠,來到他跟前,拱手道:“大人,兄弟們從昨夜就開始趕工,到現在還沒休息,您看是不是,先讓兄弟們喫口飯?”
劉政會瞪了他一眼,“陛下只給了老夫五天時間,如今都過了三天半,哪裏有休息的時間?!”
老工匠只能陪着笑說好話,心裏把劉政會的八輩祖宗,罵了個遍。
這老傢伙根本不把工匠的命當命!
他實在是太羨慕對面那羣人了。
濃郁的肉香飄到這邊,勾得人胃口發酸,心裏發苦。
他滿以爲,工匠們喫完就不會再發牢騷了。
可飯一送上來,卻更壞事了。
他手下的工匠,拿着硬邦邦的乾糧,眼巴巴的瞅着對面大口喫肉的人,一個個滿臉沮喪。
對面不僅有肉,還有肉湯,把烙餅泡在湯裏喫,想一想都流哈喇子。
而他們,卻連口水都沒有...
...
黃昏!
溫度驟降!
不過好在沒有下雨,不然的話,兩邊都要窩工。
劉政會身子骨本來就弱,天一冷,就蹲在火堆旁邊瑟瑟發抖。
“該死的,這火堆怎麼一點暖和氣都沒有!”
他手下的工匠們,也凍得不輕。
尤其是扛着石頭的人,這種情況下,石頭就和冰坨子一樣。
老工匠看來是個領頭的,見兄弟們這般模樣,心中越來越不滿。
他又來到劉政會跟前,道:“大人,咱們是不是休息片刻?”
劉政會凍得牙齒都在打顫,哆哆嗦嗦的說道:“不是剛休息過嗎?你看對面,也在...”
說話間,他朝對面看去。
黑乎乎的,連個影子都沒有。
“人呢?”
劉政會猛地站起來。
剛纔還看對面的人喫晚飯,怎麼一扭臉就不見了?
老工匠滿臉幽怨的說道:“人家喫完晚飯之後就走了...”
“走了?”
劉政會的音調提高了好幾倍。
本來時間就很緊迫,晚上不趕工,肯定完不成!
難道,李大亮打算認輸了?
劉政會還沒來得及高興,老工匠的一句話,像一個大巴掌一樣,把他狠狠的抽回現實。
“剛纔他們走的時候,說已經完工了...”
劉政會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樣,一蹦三尺高。
“完工了?!”
不可能!
還不到一天時間,怎麼可能蓋起一座七八丈高的箭塔?
“李大亮枉稱名將,柳白辜負陛下的信任!他們...他們這是在愚弄陛下!”
劉政會快步走到,柳白等人建造的箭塔下。
舉着火把一看,靑虛虛的磚頭露在外面,好像一碰就會散架一樣。
劉政會朝着一塊半露在外邊的磚頭,狠狠踢了一腳,以爲能把磚頭踢飛。
砰——
下一刻,他臉色驟變,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他趕忙脫下鞋襪一看,腳指頭腫的比原來大了一倍...
“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也顧不得疼了,雙手抓在磚頭上,拼了老命往外拽。
還是沒拽動。
“就算是糯米粘合的磚石,也要晾乾才能變得堅固,區區水泥,能有這麼好的效果?!”
這時候,跟在劉政會身後的老工匠,幽幽的說道:“大人,剛纔他們臨走之前,在箭塔裏放了一把火,想必他們口中的水泥,已經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