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晃悠着杯中殷紅色的葡萄釀,看也不看馮盎一眼,嗤嗤一笑道:“關你屁事!”
六部的幾位尚書,倒吸了一口冷氣。
房玄齡等人,臉色十分古怪。
李二嘴角帶笑,意味深長。
關於馮盎和柳白之間的矛盾,大多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房玄齡等人知道,馮盎之所以來長安,就是因爲柳白!
據說,是柳家人在嶺南做生意,觸動了馮家土皇帝的底線。
所以,馮盎親自前來問罪。
李二知道得更細緻一些,馮盎來之前,他特意找柳白問過內情。
馮盎根本就不是來問罪的!
柳家的西部開發計劃,以嶺南爲起點,逐漸向北蔓延。
如今,柳家的重點,已經到達播州了,說明在嶺南的佈局已經完成。
該收拾的,早就收拾完了!
也就是嶺南太遠,消息閉塞,朝中衆人不得而知罷了。
柳家在嶺南,豈止是觸及到了馮家的底線?
簡直就快把馮家的祖墳刨出來了!
若非柳家在嶺南有大動作,四大世家豈能堅持這麼久?
要知道,柳家當初變賣產業,足足套現了四千多萬貫!
如果不是一大筆銀子都投向嶺南,四大世家早就完蛋了!
對於李二來說,這件事是一件意外之喜。
是他面對馮盎,擁有充足自信的底氣所在!
同樣,也是他篤定,馮盎此來,必定會臣服的原因。
說到底,馮盎就是被逼着來求和的!
只不過心裏不爽得很,想擠兌擠兌柳白。
可六部的那幾個人,不會像李二那麼想。
在他們眼中,馮盎的身份,比王爺還金貴幾分。
若是馮盎被柳白這句話氣壞了,那麼讓嶺南歸化,立刻就會成爲泡影!
顯然,馮盎氣得不輕。
本來就黢黑的臉,都快成豬肝色了。
砰!
他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豎子大膽!”
剛一說完,他忽然感覺腰帶一緊。
以爲又是馮智戴在拉自己。
可低頭一看,卻發現,竟然是一頭憨態可掬的小老虎,正咬着自己長袍的下襬,拼命往後拽。
刺啦——
也不知那小老虎的牙齒,是怎麼長的,腦袋轉了一圈,竟然把馮盎的長袍給撕了!
嶺南氣候溼熱,哪怕是冬季,都只需要穿單衣。
馮盎自詡一身橫練的功夫,早就不懼嚴寒,長袍裏邊就剩條兜襠布了!
衆人看着呆若木雞的馮盎,以及那兩條若隱若現的大毛腿,想笑不敢笑,一個個肩膀哆哆嗦嗦,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們集體撞邪了。
馮盎呆立了很久,或許是想起了,他那位逝去了多年的祖母。
又或許,是想起了臨行之前,全家人的諄諄囑託。
總之,他很久都沒有動彈。
豬肝色的臉,漸漸朝着青紫色發展。
馮智戴捂着臉,都快把腦袋埋進褲襠了。
在書院住了三天,他當然知道,書院新出了一頭混世魔王。
偏偏沒人惹得起這頭混世魔王。
事發之後,混世魔王往自家靠山身後一鑽,‘嗷嗚嗷嗚’的叫上幾聲,擺出一副受了欺負的樣子。
追出來捉拿混世魔王的人,不僅得不到賠償,還會挨頓臭罵...
此刻,混世魔王感覺自己立功了,叼着馮盎長袍的下襬,顛顛的跑到柳白跟前邀功。
馮盎終於發現正主了,喘着粗氣,死死的盯着柳白。
緊接着,他怒吼一聲,一腳將桌子踹翻,撲了上去!
“該死的畜生!”
也不知‘畜生’指的是柳白,還是柱子。
反正馮盎是朝柳白撲過去的。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李二等人都驚呆了。
“耿國公冷靜一下!”
“柳白小心!”
“快來人擋住耿國公!”
他們知道馮盎的身手,是何等的了得。
哪怕放在朝中諸位猛將之中,也足以排進前十!
就在此時,兩條身影,猛地衝出來。
赫然正是柴令武和李奉誡。
李承乾本來也想衝出去,卻被手疾眼快的竇孝慈,一把按住。
竇孝慈用只能讓他們兩人聽見的聲音,道:“你是太子,不能出手!”
李承乾攥了攥拳頭,默默的重新坐了下來。
話說柴令武和李奉誡的武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可是在馮盎面前,還是差了許多。
馮盎正在火頭上,雙臂一蕩,便將兩人震開了。
眼瞅着他就要衝到柳白麪前,這時候,柳白不慌不忙的將一樣東西,‘啪’得一聲拍在桌子上。
馮盎如遭雷亟,瞬間停了下來!
而這時候,距離他衝出來,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罷了。
“柳白快跑!”
腿腳不大好的高士廉剛站起來,揮舞着拳頭促聲道。
說完才發現,馮盎自己停下來了。
他老臉一紅,悻悻的坐了下來,低着頭,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幾聲。
李二反應最快,一瞬間就恢復了淡定。
他沖懷恩使了一個眼色,輕笑幾聲,道:“馮愛卿忠心可嘉,擔心朕被老虎所傷,不過,那頭老虎不過是柳白豢養的寵物罷了,不必大動干戈。”
這番話,給了馮盎,和在場衆人一個很好的臺階。
柳白偷偷衝李二豎起大拇指。
要不人家當皇帝,反應就是快!
馮盎臉上的肉抖動了幾下,艱難的將自己的目光,從柳白拿出來的那件東西上,收回來。
旋即轉身,對着李二躬身一禮,道:“多謝陛下,是老臣唐突了...”
李二呵呵一笑,把馮盎叫回來坐下,又吩咐懷恩,取了件長袍,讓馮盎蓋在腿上,免得‘春光外泄’。
很快,兩人又聊了起來。
李二的眼神,時不時的瞥向,柳白桌上的那樣東西。
那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珠翠,看起來很值錢的樣子。
他心中暗暗想道:“看這意思,柳白在嶺南,怕是把馮家欺負得不輕,而且不只是搶了生意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