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用了半個時辰,將全家老小的細軟都收拾好,幾乎像‘逃命’一般的,離開了長安城。
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已經回到涇陽了。
二十幾輛馬車結成的隊伍,頗爲壯觀。
上百個玄甲軍在左右護衛,會騎馬的家僕,一人發了一匹馬。
不會騎馬的佔便宜,跟丫鬟們擠在馬車裏。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就能聞到熟悉的味道。
涇陽人不像長安人那麼金貴。
早上起來,很少有人喫鍋盔。
一碗香噴噴的油茶裏,泡上幾根脆生的麻花,纔是涇陽人最常喫的早點。
這麼多人在外邊喫飯,遲早會引起圍觀。
還沒開業的柳葉軒,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腿腳麻利的小夥計,全都派出去買飯。
很快,一大家子人,包括家僕和丫鬟,全都坐在柳葉軒一樓的大廳裏,用勺子攪動冒熱氣的油茶湯。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壓抑不住的喜色。
雖說在長安城裏已經住了大半年的時間,但誰都沒有把道興坊的宅子,當成自己家。
涇陽,纔是柳家的根!
李淵的牙口,不是李德良能比的。
麻花剛炸出來,正是最脆的時候。
他也懶得往油茶裏泡了,咯吱咯吱嚼得很爽。
柳白喜歡喫甜的,往油茶裏舀了一大勺糖霜,美滋滋的吸溜上幾口,渾身上下都舒坦。
小字輩們,全都被趕出了書院,只有長樂跟着回到了涇陽。
小丫頭是第一回喫麻花,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貼心的武順,幫她把麻花掰碎,泡在了碗裏。
“夫君,咱們何時回家?”
柳蓉兒是最希望回家的。
自從黃巢搶了大管家的職位之後,她除了每天被柳婉兒拉着繡花之外,根本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回了老宅,就徹底是他的天下了!
“喫過飯,歇一會兒咱們就走!”
同在一張桌子上的李淵,有些不滿的說道:“莫要總把老夫當個累贅,喫完就走,老夫一點都不累!”
柳白笑吟吟的點了點頭,吩咐了沈威一聲,喫完立刻出發。
若非考慮到李淵的身體,其實他也想趕緊走。
來的匆忙,涇陽城裏的人,還沒有得到消息。
若是讓他們知道的,估計全城的人都會跑過來。
柳家在涇陽的威望,遠不是長安能比的。
而且,自打狄知遜調到刑部之後,涇陽新來了個縣令。
一旦聽說柳白來了,肯定是要跑過來拜碼頭的。
柳白對他不感興趣,更不想見他,早點走好。
喫完早飯,一大家子人再度啓程,直奔柳家莊子行去!
車隊走了連半刻鐘都沒有,一個穿着七品官袍的胖子,帶着一羣衙役,風風火火的跑到柳葉軒。
得知柳白剛走,胖子狠狠的一跺腳。
對身後的衙役們招呼道:“備馬,立刻去柳家莊子!”
......
清晨的柳家莊子,格外熱鬧!
幾個老叔公,拎着柺棍,坐在牌坊下的石頭墩子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我就說家主遲早要回來,長安城那破地方,有什麼好待的?”
“就是!家主去了長安之後,咱們涇陽就沒了主心骨,從前去長安城賣貨,那的人把咱們柳家莊子的鄉親,都當親爹親孃供着,現在去了,一個個鼻孔都瞪着天,不知道的,還以爲咱們把家主賣給長安了!”
“這回家主回來,可不能再讓他出去瘋跑了,外邊哪有家裏待得舒坦?”
“俺家二小子在金吾衛當差,總聽他說,近來長安城裏不太平,咱們這羣老骨頭,一定要好好跟家主商量商量,多在家裏待上一陣子!”
“...”
“回來了!家主回來了!”
不知誰家的臭小子吆喝了一聲,人們遠遠看去,果然有一支車隊正往這邊走!
人們‘譁’得一聲,把牌坊堵了個結結實實。
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馬車上的柳白,也不禁露出幾分笑容。
長安城再好,涇陽纔是他的家。
這些鄉親們,纔是可以讓他敞開心扉,完全信任的人。
他率先走下馬車,來到牌坊下。
“家主!”
“家主您終究回來了!”
“家主,以後可不敢拋下咱們這些鄉親!”
“...”
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
柳白哈哈大笑,“回來了!打算在家裏好好住上一段時間!”
年齡最大,輩分最高的老叔公,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
柳白也趕忙往前走幾步,道:“老叔公,您怎麼也來了?”
這位老叔公跟柳家沾着一點親,也是整個柳家莊子裏,威望最高的。
平常柳白不在的時候,全靠他主事。
當初柳白剛來到大唐的時候,被一羣商賈‘逼宮’,就是老叔公帶着莊子裏的後生,和一羣護院,擋在了柳婉兒身前。
“家主回來之後,好好清閒幾天,聽後生們說,長安城裏不太平,短時間內,確實不要再去了。”
柳白笑道:“多謝老叔公關心!”
他的聲音很大,擔心耳背的老叔公聽不見。
老叔公耳朵不大好使,眼睛卻出奇的毒辣。
一眼就瞅見正被人攙扶下車的李淵,道:“原來太上皇也來了!”
他對柳白道:“去安慰安慰鄉親們,你這一走,讓鄉親們怨念頗深,老頭子我去覲見太上皇!”
說着,瞪了柳白身後的沈威一眼。
“沒眼力的東西,進了趟城,學會眼高於頂了?”
沈威尷尬的一笑,趕忙上去攙扶老叔公,將他帶到李淵跟前。
錦衣衛的存在,對這位柳家莊子威望最高的老人而言,並不是祕密。
因爲錦衣衛招募的人之中,一多半都出自柳家莊子。
而這些人,幾乎都是由這位老人親自挑選出來的。
他對柳家莊子的每一戶人家,都知根知底。
別說沈威了,就連王守仁面對這位老人,也要矮上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