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中書和尚書也就罷了,柳白完全可以暢通無阻。
大不了,把利潤分給皇家一兩成,三省不想批,也要批!
可唯獨門下...
因爲如今的門下省長官,也就是侍中,是魏徵...
這個老傢伙對柳白而言,非敵非友,又是敵是友。
嚴格意義來說,魏徵和柳白基本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
過年過節的時候,兩家也偶有走動。
可一觸及到朝政,魏徵完全就是個六親不認的性子,誰的面子都不肯給。
他連李二的鳥都敢捂死,還在乎旁人的面子?
按理說,門下省也的確擁有駁斥奏摺的權力,一切都在魏徵的職責之內。
想要這個老傢伙低頭,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待少爺我回去想想,明後日再給你答覆。”
陳辯機似乎早就猜到了柳白會這麼說。
他在家裏的日子也不短了。
尤其當了施工隊的二把手之後,更是混的風生水起,各個衙門都是臉熟。
跟很多官員,喫喫喝喝慣了。
在御史臺,也不是沒有關係。
唯獨魏徵這個,當個一輩子監察官的老古董,從不肯鬆口。
若非萬不得已,他也不想麻煩柳白。
可開發高陵,是施工隊繼城北新區之後,建立的第一大項目。
計劃書和圖紙都發下去了。
各種材料也都訂了。
這關頭,朝廷方面出了岔子,他能不着急?
耽擱一天,不知要賠多少銀子!
“少爺,要不要跟房相他們...”
陳辯機的意思是,從房玄齡他們那幾位三省大佬入手,讓魏徵鬆口。
柳白斷然拒絕。
他自己在魏徵那,還算是有點面子。
想當年,柳白對付五姓七望,後來又拿下江南華族,唯獨放過了山東那些名門。
當然,這也是因爲,相比之下,山東那些名門還算老實。
爲了墊資讓李家打天下,一個個早就窮得叮噹響了。
從這個角度,魏徵也欠着柳白一個大大的人情。
換了房玄齡他們幾個,就不一樣了。
說不準,房玄齡他們提起高陵那塊地的事,魏徵直接就會翻臉。
告別陳辯機,柳白坐着滑竿,回到了城北的新宅子。
看了一圈,沒發現李承乾的蹤跡。
這貨八成找旮旯去吐了。
柳白也沒多想,徑直走進書房。
他打算‘閉關’一段時間,以期想出個好辦法。
...
三省官邸,門下省司所!
魏徵戴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鏡,一手提着燭臺,另一手不斷哄着‘嗡嗡’飛的小蟲子。
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是一摞厚厚的...賬本!
門外的胥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剛纔有幾個人想上去幫忙,結果被老傢伙罵了出來。
“胡鬧!”
“廢物!”
“一羣蛀蟲!”
魏徵翻着賬本,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加上週圍一羣小飛蟲,心中更添了幾分煩躁。
這一摞賬本,是自武德二年以後,三省六部九寺五監,所有的開支情況。
魏徵赫然發現,原來朝中那些所謂的高官名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筆筆虧空,堪稱觸目驚心!
他的仕途,走得是監察官的路子。
李二登基當年,他便是諫議大夫,貞觀三年,升任祕書監。
歷史上的他,在貞觀七年變成了侍中。
可因爲柳白的出現,造成大批官員下臺,又有一大批官員登場。
讓魏徵入三省的時間,生生往後拖了兩年多。
門下省可以說是最高的審計部門。
他進入三省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賬!
厚厚的一摞,看了連兩本都沒有,魏徵已經氣得渾身哆嗦。
啪——
他一把將燭臺丟在地上。
幾個眼尖的胥吏,顧不上危險,直接撲過去,用身體把火熄了。
這裏是三省的檔案室,萬一走了水,他們的腦袋也不夠賠的!
魏徵陰着臉走出去。
裏邊黑漆漆的,外邊是個大晴天。
魏徵的心,卻彷彿烏雲密佈。
他再也忍不住了,大步向中書走去!
“房玄齡、杜克明、蕭時文,你們三個老傢伙速速滾出來!”
整個三省官邸一片譁然!
中書大門緊閉,其他的官員站在門口,哆哆嗦嗦。
胥吏們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裏邊,房玄齡三人只感到陣陣牙酸。
“這個魏玄成,非要如此較真,說不明白怕他胡鬧,說明白了怕把他嚇死。”
房玄齡愁眉苦臉道。
蕭禹臉上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道:“劉文靜當了一年侍中,就身死族滅,陳叔達當了半年,就藉口與老夫在殿上爭吵,辭官閒居,裴矩和老王珪各當個兩年,如今骨頭渣子都化了,宇文士及聰明一些,剛上任就告老...”
杜如晦輕輕咳嗽了幾聲。
“魏徵縱有千般不是,也是國之諍臣,須出個好法子,莫要讓他再繼續查下去了...”
房玄齡眼前忽然一亮。
其他兩人,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辦法。
他們異口同聲的說道:“搬救兵!”
說完,房玄齡飛速抽出一張紙,筆走龍蛇之下,寫成一封信,讓胥吏速速送出去。
門外,魏徵還在一刻不停的叫罵。
房玄齡他們是打定了主意,死活都不樂意開門。
形勢一時僵持不下。
很快,三省內的風波,傳到了其他衙門。
自然而然的,也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
才從大慈恩寺回來的李二,剛剛換好衣服,正打算在紫宸殿裏補上一覺。
聽說這件事之後,丁點睡意都沒有了。
他沉默片刻,對劉瑾,道:“速召三省各主官入宮!”
劉瑾領了口諭,向三省官邸趕去。
長孫皇后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孩走過來,臉上帶着幾分悲哀之色。
“陛下,您的小兒子出生了,可惜,他的母妃難產而薨...”
李二聞言一愣,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他淡淡的說道:“皇十三子賜名李福,追封其母爲貴妃,六歲後,繼隱太子嗣,加趙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