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更像是西漢初期的郡國並行的制度。
這種制度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各地的大掌櫃,擁有極高的權柄。
其權柄是完全不受制約的,自主權之大,甚至可以決定未來數年之內的整體規劃。
大掌櫃能夠駁回總部發布的命令!
地方上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個季度,給總部繳納足夠的銀子。
相應的,總部對於地方上唯一需要負的責任,就是給他們輸送足夠的人才...
正是因爲這種制度,老周才擁有跟沈萬三叫板的資本。
沈萬三這個柳家總部的大掌櫃,嚴格意義上講,和宰相大人是一樣的。
名義上統轄着各地,實際上對地方上的控制權很弱。
這並非是一件壞事。
地方上都有各自的特色。
以幽州爲例,老周將礦山當做大本營,開發了一系列的鐵器買賣。
延伸出來的產業,遍及大唐的各個角落,乃至周圍的異族國度。
這就要求,老周需要掌握極高的權柄。
一個生意的契機,稍縱即逝,若是要請示總部,莫說熱乎飯,恐怕連熱乎屎都喫不上。
這個‘郡國並行’的制度,給了柳家巨大的發展空間。
各地仰仗當地的特色,將生意做到了極致。
當然,這種模式也不是沒有缺陷的。
就好像西漢早期的七王之亂,地方權柄太大,總部遲早要亂套!
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各地大掌櫃足夠忠誠的基礎之上。
至少,在柳白壽終正寢之前,是不需要考慮這類問題的。
他對各地的大掌櫃們,有着絕對的信任。
那是一種,足以交託性命的信任!
除了依靠柳白那便宜老子的福廕之外,主要還是因爲,柳白做到了很多事情。
在老周他們眼中,賺不賺銀子並不重要。
賺再多的銀子...也只是銀子而已。
他們最大的夢想,是能夠進入族譜,成爲柳家的家臣。
從此以後,和主家性命相依,生死與共。
那麼他們的子子孫孫,都會受到拂照。
而至今爲止,柳家的十三位大掌櫃之中,成爲家臣的,屈指可數!
雖說老周也是其中之一,但他並不想從此停下腳步。
主家已經封王了。
雖說封地只有區區一座島,可最起碼,也要給自家的子侄晚輩,在島上謀個像樣的差事。
因此,老周在不遺餘力的從幽州抽血,來填補蘇州這個巨大無比的空缺。
只是...沈萬三的確過分了一些。
按照現在這個抽血速度,用不了兩年,幽州就被抽成人肉乾了...
聽着兩人之間的對罵,李承乾心中不禁感嘆。
他對柳白的馭小之術,簡直佩服到五體投地。
區區一年時間,柳家似乎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些大掌櫃,曾經只是跟着柳家老爺子一同做買賣的夥計罷了。
柳家的生意大了之後,他們成爲大掌櫃,也只能算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真正的發跡,還是在柳白髮力之後。
他毫不懷疑,柳白如果指着一個坑,讓柳家手底下的人去跳。
相比之下,李氏皇族靠着血脈維繫起來的關係,卻是如此的單薄...
何其諷刺!
“周叔,您爲何不跟股事局那邊抵押借款?”
李承乾一句無心之言,讓包裹沈萬三和老周在內,半層樓的人都是一愣!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李承乾有點心虛的說道。
現在的柳家,實在是太龐大了。
跟他在柳家當差的時候,完全不是個層面上的存在。
這些大掌櫃的心思,一個個細膩到了極點。
如此人物,放在朝中給了四品官是絕對不虧的!
短暫的寂靜之後,其他人恢復了之前的繁忙。
沈萬三低頭若有所思,老周張大了嘴,好像被人點了穴道般...
李承乾摸了摸鼻子,回頭對李義府等人問道:“我說的哪裏不對?”
李義府等人的表情,和沈萬三一樣,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們忽然驚奇的發現,在蘇州這段日子,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細節!
股事局!
股事局的作用是什麼?
一是納天下之財,二是集合資源。
而蘇州欠缺的,不恰恰就是這兩樣嗎?
爲何在一開始遇見資金困難的時候,沒人想起股事局來?
李承乾有些鬱悶。
誰也不回答他的話。
下一刻,老周忽然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沈萬三不僅沒有阻攔,反倒飛快的從抽屜裏拿出一樣東西。
“老周!”
他把那東西丟給老周。
老周接過來,點了點頭,腳下更快了幾分。
“承乾,你...很好!”
沈萬三臉色有些複雜的說道。
李承乾歪了歪腦袋,沒明白沈萬三的話裏,藏着什麼意思。
這時候,李元禮帶着兩個人,從大門就邁着小碎步,一點一點的挪了過來。
他刻意走得極慢,似乎是想看看,這傳說之中的柳家蘇州總部,究竟是個什麼德行。
也不怪他這般。
自打望海樓竣工,並且確定七層爲柳家的蘇州總部之後,外界就把這裏傳得神乎其神。
按照蘇州城里老百姓的說法,七層之中壓根沒幾個人。
整個七樓裏,滿滿當當的塞滿了金磚!
不然的話,該如何解釋,這些日子柳家如潮水般花出去的錢?
“參見太子殿下!”
“見過沈大掌櫃!”
李承乾對李元禮沒有多少好感。
或者說,自打出了長廣公主和高密公主這檔子事之後,他心中對所有的皇室成員,都充滿了惡感。
“鄭王叔有禮了。”
沈萬三則是要熱情一些。
他笑着拱手還禮,道:“鄭王請坐。”
李元禮不敢坐下,賠了個笑,旋即對李承乾,道:“殿下,刺史府已經備下酒宴,不知可否賞光?”
他可不敢再擺長輩的架子了。
在他眼中,李承乾可是一條大粗腿!
李承乾看了沈萬三一眼,沈萬三砸吧砸吧嘴,道:“去茶室吧,老夫正好與鄭王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