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數不清的水手正在忙碌着。
海船就是這樣,需要時常有人對甲板進行保養。
否則的話,用不了多長時間,木頭做的甲板就會被海水腐蝕的不成樣子。
柴令武看着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一件毛毯,他猛的打了一個哆嗦
大海之上,晝夜溫差極大,白天的時候光膀子都沒問題,到了夜晚,就算穿的棉服也能活活凍死。
他披着羊毛躺着站起來,四處尋找張亮的蹤跡。
看了幾圈之後才發現,張亮正站在艦橋上,端着望遠鏡,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柴令武跟身邊經過的水手,要回來自己的衣服。
“你不用再探查了,這趟過來,只是我一個人罷了,宮裏的陰人是不會允許出現在大海之上的!”
登上艦橋,柴令武站在張亮身後,淡淡地說道。
張亮放下望遠鏡,嘿嘿的怪笑了幾聲,說道:“老子從來就不怕朝廷的人,當年是這樣,以後也不會變,就算是懷恩和劉瑾來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完,他重新端起望遠鏡。
好像在更深的海域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吸引着他。
柴令武聳了聳肩膀,無所謂道:“你知道我從來都不會有任何惡意,即便看在你兒子的份兒上,也會對東海艦隊網開一面。”
從一開始,朝廷就知道,張亮藉着東海艦隊的便利,正在進行大量的走私活動。
從他這個頂頭上司,到最下面的小兵都知道這一點。
東海艦隊在大海上是無敵的存在。
沒有所謂的敵人概念。
他們想要加載一些貨物實在是太容易了。
如果換成其他的軍隊,就算主帥是程咬金那樣的人,也照樣會被砍腦袋。
因爲他們嚴重損害了朝廷的利益。
不過,東海艦隊上上下下,卻出奇的團結,就算被人排擠,也從來都不會暴露東海艦隊走私的祕密。
因爲撫卹金太低,各位老帥都曾經絞盡腦汁,想要補償一下手底下的兄弟。
日子久了,就連那些出生於千年豪族的老帥,日子都過得緊巴巴,更不用說手裏的銀子全都接濟大頭兵了。
張亮年輕的時候,就是長安城裏出了名的潑皮混子。
不過,他爲人講義氣這件事情,卻從來都沒有人詬病過。
事實就是如此。
其他的朝廷重臣,都住在距離皇宮比較近的坊市裏。
唯獨張亮,住在平民聚集的永業坊,與販夫走卒爲鄰。
整個坊市,住的幾乎都是他曾經的老部下。
堂堂的國公,變成了坊令和里正。
正是因爲這一點,皇帝才能對張亮百般忍讓。
就算明知道他在偷偷摸摸地搞走私,依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某些事情就算是皇帝,也充滿了無奈。
早年間,大唐府兵定下來的撫卹金,不是他能夠更改的。
這涉及到一個帝國的根基。
不可動搖!
因爲一旦撫卹金過高,恐怕普通人家的孩子,連成爲府兵,去戰場上送死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會想看到了阿堵之物的蒼蠅,玩兒命的往裏鑽。
從這個角度上看,或許張亮在皇帝的眼中,還算是一個比較可愛的人。
柴令武一向是個幫親不幫理的人。
他跟張亮的兒子是好兄弟,雖然並不樂意承認這個叔叔的存在,也在盡心竭力的幫助張亮。
“老子有時候在想,如果當年真的在船上跟高句麗做成生意,現在會是什麼光景?”
柴令武語氣乾巴巴的。
“現在,你張家上下老小的骨頭渣子都化沒了!”
張亮罕見的沒有生氣。
他竟然點了點頭,說道:“事情到了這一步,老子也沒什麼好說的,如果你想按着皇帝的意思,把我抓回長安去,就儘管動手,老是若是有半分抵抗的念頭,以後跟你姓柴!”
柴令武苦笑一聲,說道:“我單槍匹馬的上船,難道還不足以證明誠意嗎?”
張亮又把望遠鏡放了下來。
他目光有些古怪的盯着柴令武,道:“去江南接的,是不是從倭國回來的人?”
柴令武只好點點頭,道:“沒錯,這一次回來的都是大功臣,所以纔會讓你前去迎接,說白了誰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的人代表皇帝,這也是皇帝對你的仁慈。”
張亮長嘆一聲,喃喃的說道:“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處啊,他有一顆無比寬廣的心,以至於像侯君集那麼歹毒的人,在造反之前也猶豫了兩天,否則的話,他又豈能如此輕易被柳白抓到?”
柴令武的頭皮有些發麻。
這是他該聽的話嗎?
當年侯君集的事情,被當作祕辛記錄在案,除了皇帝和柳白這兩個當事人之外,其他人連翻閱的資格都沒有。
就算是太子,在娶了侯氏之後,也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只當他那個便宜老丈人,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猴子。
前不沾因,後不沾果,全家老小都在嶺南過日子。
這個該死的張亮,害人不淺!
“老子回去就認罪,陛下如果想讓我死,我死就是了,陛下若是想讓我活,我就在大海之上漂泊一輩子!”
柴令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是心甘情願的纔好!”
張亮嘿然一笑,道:“該給皇帝的交代,總歸是要給的,咱不是李靖那種虛頭巴腦的傢伙,也不是程咬金那種張嘴就罵孃的二五仔,只要給夠了甜頭,咱去當幾年狗,沒什麼大不了的!”
柴令武衝他拱了拱手。
這大唐帝國的官,算是被張亮當得明明白白。
張亮深吸口氣,道:“所以,你儘管放心就是了,老子想賺錢,卻不想賺黑心錢,你當柳白把鐵路的股份給老子是爲了什麼?不是爲了安老子的心,而是爲了安,老子這一萬兩千個兄弟的心!”
說完,他也不聽柴令武再繼續說下去。
大手一揮,道:“左滿舵!改變方向,直進江南道,給老子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陛下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