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依稀可以看到掛在天邊,有一道月亮的影子。
影子很稀薄,但是卻很大,可以想象,等天真正黑下來的時候,又是一輪漂亮的圓月。
柳白站在莊子東頭的農田裏,今年的墒情還算不錯,莊子裏種的莊稼都已經開始了紮根。
地裏還留着去年的秸稈,如果是按照從前的習慣,肯定要燒一燒,給土地增加一些肥料。
現在莊戶們都學精了,他們懶得再去收集秸稈,乾脆讓這些東西都在地裏慢慢腐爛。
等天完全黑下來的時候,柳白的身後,已經出現了三四十個老頭子。
他們像喫完晚飯遛腿一樣,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等柳白轉過身來的時候,他們卻同一時間閉上了嘴。
老黑頭站在人羣之中,碰碰鄰居家孟老漢的肩膀。
孟老漢輕輕咳嗽幾聲,上前幾步,道:“少爺,人都到齊了!”
柳白環視一圈,衝着他們拱了拱手。
“諸位,你們都是莊子裏的中流砥柱,不知道最近,情況如何了?”
這些老頭子,纔是真正掌管莊子權力的人。
他們不僅僅擁有最多的財富,還擁有最高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曾經在軍中效力見識和手段見識和手段。
其他莊子,跟他們這種人叫做耆老!
就好像一個大家族之中的家臣,當所有家臣都聯合起來,所做的決定,是連家主都無力反對的。
想當年李淵造反的時候,就沒少受到家臣的鼓動!
如果這些老頭子聯合起來,做出了某項決定,柳白和李淵也無可奈何。
這就是,耆老們的威力!
好在,這些老頭子一心爲着莊子前途考慮。
有時候,他們反對柳白的意見,但柳白也不得不承認,他們說的沒有錯誤。
之所以把他們召集過來,是因爲柳白很想知道,莊子裏的鄉親們,究竟對搬遷到東洲島,有什麼看法?
畢竟,柳家莊子已經成了,全大唐人口最多的莊子。
足足一千七百多戶!
若是放在那些偏僻的地方,足以趕得上半個小縣的人口了!
他總不能一個個上門,去聽取鄉親們的意見。
詢問莊子裏的耆老,是最直接的辦法。
“少爺多慮了,咱們對這塊地,沒有多少眷戀之情,能跟着少爺纔是最好的事,只要有地能耕種,鄉親們就心滿意足了!”
老孟頭笑眯眯的說道。
柳白看向其他人,想知道他們有沒有反對意見。
過了半天都沒人說話,柳白心中感到十分安慰。
這時候,老黑頭忽然站出來,說道:“少爺把咱們這些老傢伙都召集起來,難不成就是爲了這些沒有任何懸念的問題?”
柳白深吸口氣,過了半天才說道:“確實是有些事情需要諸位出手,可是,少爺我也有點猶豫,你們都已經安享晚年,再出手的話,近幾年都不會消停...”
老傢伙們,一個個摩拳擦掌,顯得義憤填膺。
“我說最近怎麼手心裏癢癢的厲害,原來是有差事上門了!”
“少爺可千萬不敢這麼說,咱們這些軍裏的殺才,是靠着您纔有安生日子過,就算把這條命送給少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傢伙們越說越激動,若是身邊有兵刃的話,恐怕現在都已經打起來了!
柳白雙手向下壓了壓,道:“主要是最近,朝中本來就不太平,太子年少,各種亂七八糟的人,都想展露一下聲勢,各種亂七八糟的言論也甚囂塵上,如果不製造出一些大動靜來,太子恐怕無法服衆!”
這下子,老傢伙們更加義憤填膺了!
他們天生就是護犢子的性格。
別的不管,太子可是從小在柳家莊子長大的,那就是自家後生!
“少爺說怎麼辦,咱就怎麼辦!”
“莫不是把朝中的官員全都砍了?”
柳白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平時看起來,一個個都是和藹可親的老人。
以至於,柳白都已經忘記了,曾經的他們,有多麼的可怕!
沒錯,這些人的身份來路,都差不多。
有一部分,是當過府兵的,廝殺了一輩子,解甲歸田之後,當了一個普通農家老漢。
也有一部分,是當初李靖輸給柳白的玄甲軍!
十幾年前,他們剛來家裏的時候,就已經滿頭白髮。
時至今日,徹底在柳家莊子落葉生根,成了柳家莊子的耆老。
這些人,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殺人如麻的主。
想當年柳家崛起的時候,他們給柳白乾了無數的髒活累活。
算一算,他們真正放下擔子,當一個普通的農家老漢,總共也才四五年的時間。
“那就在長安城裏,或者說在皇宮裏,製造出一些動靜吧!”
柳白說完,老頭子們一鬨而散。
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又匆匆的趕回來。
這一次,他們不再是之前的裝束。
而是全都換上了黑色的勁裝,看身形,和大小夥子沒什麼兩樣!
老黑頭摘下面罩,本來長得就黑,再加上一身的夜行衣,在夜色之中,乾脆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少爺,宮裏可有惻隱之人?”
柳白點了點頭,道:“自然有人會接應!”
老黑頭也點了點頭,一揮手,身後的老漢們,快速向着莊子口進發。
...
深夜,皇宮,宣政殿!
李承乾披着外衣,在燈火下批閱奏摺。
這種日子,他已經過了兩年。
王守仁坐在他的身旁,拿着一本書輕輕翻動。
“先生,我總感覺到很多不安...”
王守仁的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不安就對了,你執政這麼長時間,才感覺到不安,只能說你這個人天生遲鈍。”
李承乾擡起頭來,幽幽的說道:“父皇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別人,我早就該想到了,他這麼強悍的人,從來都不會喪失掉雄心壯志,他刻意把我放在監國太子的位置上,這麼長時間,究竟是爲了把誰,勾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