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在門口看到厲謹行急匆匆的跑過來,外面的鐵門關着,沒有主人的吩咐是不能打開的。

    厲謹行站在外面也不叫人,直接雙腿一彎就跪在了地上。

    離得遠遠的女傭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趕緊回到房子裏。

    這會兒下午六點,還不到喫晚飯的時候,廚房裏廚師正在做着飯,陣陣香氣從裏面傳來,今晚是喫海鮮粥,還有煎牛排,A5級牛排,肉質上的紋路宛如雪花非常漂亮,這樣的肉用黃油來煎出來,口感多汁嫩滑。

    對於顧家來說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餐,價值上萬。

    顧晚秋剛下來,就看到女傭從外面進來說,厲謹行回來了。

    她身後跟着王管家,聽到這一句,她略有些得意,她就說他會回來吧。

    王管家有些意外,但沒說什麼。

    顧晚秋問:“他在哪兒?”

    女傭回答說:“在外面大門口跪着。”

    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她喜歡。

    “走吧,去外面看看我即將要養的狗。”

    顧晚秋走在前面,女傭跟在她身後,王管家吩咐了一下廚房,晚點煎牛排,也不知道這去外面要耽誤多長時間。

    外面有些冷,房間裏開了暖氣呆在裏面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出來了,才覺察到這異常的氣溫多半是要轉季了。

    她眼睛好,一出來就看到了遠遠跪着的厲謹行,低着頭,像條流浪狗。

    顧晚秋站在鐵門裏面,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小垃圾,你怎麼又回來了?”

    厲謹行擡起頭,貼着額頭的劉海被風吹了上去,露出額頭上的傷,一大塊青色,中間是紅的,腫的老高了。

    顧晚秋瞥了一眼,直接無視。

    她知道,厲謹行一定會回來的。

    王叔口中的尊嚴和志氣,在她看來就是個笑話。

    雖說人窮志不窮,但眼前放着救命錢,命都快沒了,難道還在意尊嚴?

    就像厲謹行的家庭情況,一個酒鬼父親,一個癱瘓母親,他八歲輟學去坑水泥,每天辛苦賺錢還要捱揍。

    他想要逃離那個地方,要麼拋棄母親,要麼賺更多的錢。

    如果真的要拋棄早就拋棄了也不會堅持到現在,而他也賺不到更多的錢,所以只能跪在她面前,捨棄尊嚴當狗。

    遇見她,是他的福氣。

    厲謹行啞着嗓子問:“你白天說的那些話還作數嗎?”

    “什麼話?”顧晚秋明知故問。

    厲謹行沒有立即說出來,他像是在掙扎,在做最後的鬥爭,想讓尊嚴走的體面點。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握了又松,什麼都沒抓住。

    “顧小姐,我決定出賣自己,現在跪在這裏自願當你的狗。”

    “當狗,那你叫兩聲給我聽聽。”顧晚秋環抱着雙手。

    厲謹行張張嘴,試圖發出聲音,卻怎麼也發不出來,那一聲“狗叫”好似卡在了他喉嚨裏,外面的風特別的冷,吹的他耳朵都木了,可他卻感覺臉上滾燙,那是做人的羞愧。

    顧晚秋站在他跟前,也有多高,可當她目光垂下看着他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怎麼這麼的高高在上,好像無論他怎麼用力,怎麼付出,都無法夠到他。

    有的人起點就是別人的終點,或許到終點都比不過。

    顧晚秋諷刺的扯了扯脣角,光說不做是沒用的,沒有收拾殘局的能力就別放縱善變的情緒。

    她這人耐心不好,與其站在外面吹冷風看他糾結,還不如回去喫她的海鮮大餐。

    “叫不出來嗎?”顧晚秋直接轉身對王管家說,“王叔我們回去吧,等他一個人在這裏跪着。”

    王管家複雜地看了厲謹行一眼,剛要轉身陪着顧晚秋進去,後面忽然傳來一聲。

    “汪——”

    顧晚秋回頭,笑眼盈盈地看着厲謹行:“再叫一聲。”

    “汪汪汪……”厲謹行跪在地上低着頭。

    顧晚秋不滿意他不看她,興致勃勃地又站到了鐵門處叫厲謹行擡起頭來。

    厲謹行聽話的擡起頭,嘴裏學着狗叫,眼神裏卻帶着堅毅,不屈服,與其說狗倒不如說是狼。

    顧晚秋沒有被他這種眼神給嚇到,只是像而已,又不是真的狼,能夠威脅到她。

    厲謹行的聲音很好聽,就連學狗叫都覺得好聽,顧晚秋蹲下身隨手撿了一塊石頭伸手扔的遠遠的,指着遠處:“去給我撿回來。”

    她沒把厲謹行當人,就像訓狗一樣,厲謹行剛準備站起身,顧晚秋呵斥道:“狗是要爬過去的,怎麼可以學人走,你得跪在地上爬過去用嘴叼起來然後送到我這裏來。”

    一旁的王管家緊皺着眉,欲言又止,顧晚秋在家裏被寵壞了,沒人管教她,向來我行我素,這個時候他要是開口給厲謹行求情,只怕厲謹行會更慘。

    顧晚秋看他又沒動了,她回想着以前看過的訓狗視頻,要用零食誘惑在狗狗完成指令的時候給予獎勵。

    懂了……

    顧晚秋又從王管家那裏搶過錢包,把那一千塊拿出來:“去撿回來,這些就給你了。”

    厲謹行果然有動作了,他重新跪在地上,咬緊牙,雙手撐地,他看着遠處的那塊石頭,艱難的移步過去。

    只是簡單的爬過去,小時候不會走路的時候又不是沒爬過,不懂事的時候不是沒學過狗叫,這有什麼承受不了的?

    顧晚秋手裏拿着的是錢,是錢啊……有錢他才能離開那個家,有錢他才能帶媽媽去醫院,有錢纔能有的新的生活,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厲謹行艱難的匍匐前進,明明沒有任何阻擾,可他卻感覺地上生滿了倒刺,每上前一步就鮮血淋漓,他的脊背莫名感到沉重,簡直比抗水泥的時候都還要累,彷彿要硬生生的壓斷他的脊樑骨,那種虛無的沉重感名叫羞恥,羞恥正在磨滅他的傲骨。

    那塊石頭近在眼前,只要稍稍爬快點就能夠到,可他卻感覺他爬了好久好久,終於到了那塊石頭前,厲謹行目光模糊,想到顧晚秋的話,隨後俯身低頭,用牙齒咬住那塊石頭,張嘴的時候一股血順着他脣角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