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謹行抱着女人坐在陽光照得到人的臺階上,明明陽光很暖,可他卻一身冰冷。
媽媽的身體也是冷的。
兩個怕冷的人,再冷的天,只要用力的抱在一起就不會覺得冷了。
厲謹行就這麼緊緊抱着她,可媽媽死的,他抱的再用力,又哪怕站在火爐邊上也無法將他媽媽的身體給抱暖和。
一個死人和一個活人擁抱,無論怎樣的動作都充滿殘忍。
“媽媽是我太懦弱了,我沒能保護好你,如果我能早點殺死他就好了……”厲謹行啞着嗓子自言自語。
外面傳來警笛聲,頃刻間一股恐怖的陰霾籠罩在周圍。
他知道,有人要來分開他和媽媽了。
警察和醫生都趕了過來,剛走上樓梯就看到了一個小孩抱着一個瘦弱的女人坐在臺階上,臉貼着臉,身上到處都是血。
作爲警察,警惕心頓時升了起來,一羣人分散開,有人站在厲謹行跟前問話,有人往裏面走。
面前的警察張嘴問了厲謹行很多話,厲謹行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像是不屬於同一畫面,帶着僵硬的遲鈍,連眼睛都很少眨。
他不知道在這裏抱了媽媽多久,直到陽光散去,冷風吹來,直到媽媽的身體徹底冰涼。
前去檢查屋子的警察一進去就看到了一具屍體,血腥味蔓延,事情的嚴重性超乎了他們的想象,檢查完屍體隨後出來搖了搖頭:“屋子裏面的人已經死了,連捅四刀……傷口裏的血還帶着點溫,死亡時間應該在半小時左右。”
也就是才發生不久,如果他們早點來,或許不會釀成這樣的結果。
幾名警察下意識的把目光聚集在厲謹行身上,毫無疑問,殺人的是這個小孩。
他懷裏的女人,看臉色應該也死了。
一直僵持在這裏也沒辦法,屍體和小孩都得帶走,還得調查事情經過,未成年犯人不會關監獄,看看有沒有什麼親戚在,另外小孩殺了人還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精神情況,萬一是個精神病呢?
現在,先把兩具屍體給處理
一名女警站在厲謹行跟前,聲音帶着溫柔:“小朋友,你媽媽已經死了,我們現在要把她給帶走火葬了。”
剛一直沒出聲的厲謹行,在聽到這一句後終於有了反應,情緒激動道:“我媽媽沒死!”
兇戾的臉上帶着血,此時的厲謹行像是一頭暴怒的小狼。
面前的女警嚇了一跳。
厲謹行更用力地抱緊懷裏的屍體,喃喃低聲:“她說過會陪我長大的,她沒有死……我和媽媽有約定,我上學要考滿分給她看,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學,我要出人頭地,我要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這些一個都沒實現,我媽媽不會死的……你們不許說她死了,她只是睡着了,我以前睡午覺的時候也像是這樣,我媽媽把我抱在懷裏給我唱歌……現在她睡着了,輪到我給她唱歌了,你們不準打擾她。”
厲謹行雙眼睜着,對周圍,彷彿什麼都看不到,他的目光裏只有他的媽媽。
眼淚又開始在掉了,比之前還要洶涌,混着臉上的血流進嘴裏,宛如喫剩的藥渣,苦到抽噎。
“離開…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裏找……”
他用盡所有力氣唱這首兒歌,想要唱得好聽起來,可人哭着的時候連曲調都找不準,再簡單的兒歌也變得難聽起來。
他聽到有人在哭,除了他外還有誰在哭嗎?
他擡起頭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警察,原來是她在哭啊,厲謹行不理解,爲什麼她會在這裏哭,爲什麼啊?
女警扭過頭,默默的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
爲什麼哭啊?是在爲他媽媽哭的嗎?可他媽媽也沒怎麼樣啊……她只是睡着了,她不會扔下他的,因爲沒媽媽的他就像一根草了,沒有擁抱,沒人愛他,沒有幸福,他的媽媽怎麼捨得他孤獨痛苦?
“把他們分開,兩具屍體放在一起拖走,把這個小孩帶上車,先帶回警局。”警隊長見這麼拖下去沒辦法,直接下達命令。
厲謹行像一匹狼一樣兇狠警惕性帶着仇視看着周圍的人,他聽到他們要分開他和媽媽。
有人上前拽住了他的手臂,有人控制了他亂踹的腳,有人從他懷裏搶走了媽媽,硬生生地分開了他們。
“不要,你們把媽媽還給我,不要帶走了她!”厲謹行嗚咽着,雙眼猩紅彷彿嗜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砸下來,臉上的血都被淚水洗乾淨了。
被強行分開,厲謹行的雙手依舊張開着,手臂微彎,還保持着剛纔抱媽媽的動作,他張嘴咬住抓住他手臂的警察,發了狠的咬。
“嘶——這小孩咬人真疼啊,快鬆開,你媽媽已經死了!你聽不懂人話嗎?已經死了!必須拿去燒了,讓你處理你一個小孩能處理得好嗎?”
那人掐住他的臉頰,下巴就跟要脫臼似的,厲謹行不得不張開嘴,牙齒鬆開了那人的手,他試圖掙扎,結果就是嘴裏被塞了一根鋼管,防止他亂咬,鋼管磨破了他的牙齦,隨着他嗚咽哭着血順着唾液流了出來。
厲謹行所有的掙扎,所有的痛哭嘶吼,他的聲嘶力竭……在這些“大人”看來就像是小孩子不懂事無理取鬧一樣。
他被人架着,像是被架在十字架上的罪人無法動彈。
“老大,這兩具屍體是拿去火葬場一起燒了嗎?”
“先查查看這家有沒有其他親戚,沒有的話只能我們來處理燒了,送去火葬場那隻能燒在一起,到時候看是一起撒了,還是隨便找個地方一起埋……”
一起燒,一起撒,一起埋。
不行,不能一起。
一直較勁兒的厲謹行猛然安靜下來,架着他的警察對於他的安靜,感到有些意外。
他嘴裏含着鋼管,想要說話很困難,他努力張嘴動舌頭:“不要一起,不能一起,求你們了……不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