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等做完妊娠紋手術再離開。”

    顧晚秋的離開和厲謹行所說的“離開”是完全不一樣的。

    顧晚秋口中的離開是再也不見,在厲謹行看來,根本不可能,只要他想做,無論顧晚秋去了什麼地方,周圍都會有他的眼線,他想要見她輕而易舉。

    這世上無數條路,倘若每個人走出來一條路,那是將近八十億,可無論顧晚秋走到哪兒,只要她還活着,他們就能遇到,這就是命運。

    顧晚秋不知道厲謹行在想什麼,只是聽到他這句話,嗤笑一聲,只差沒翻白眼。

    “晚上了你還在做白日夢?等?我是一秒鐘都不想多留,你還想讓我等着傷口恢復做妊娠紋手術?如果可以的話……我現在就想去醫院把這個孩子給剖出來,立馬離開,七個月的早產兒,差不多也能活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留一點情面,好似肚子裏的胎兒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個腫瘤,她想要快點拔除乾淨。

    “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對她還沒有一點感覺嗎?”

    顧晚秋面對厲謹行的質問,她忍住心裏的難受說:“不喜歡,一想到是你的種,我就厭惡的很。”

    她話裏說的難聽,但表情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厭惡。

    但厲謹行還是被她的話膈應了一下,心裏跟插着一把刀似的。

    有時候,顧晚秋就是故意說話懟他,刺激他,噁心他,惹他生氣,知道他對她肚子裏面的孩子很在意後就時不時的說些惡毒的話。

    顧晚秋嘴上從來不饒人,惡毒的像條冰冷的毒蛇。

    對於顧晚秋的毒舌,厲謹行只能當做沒聽到,或者聽進去了也要壓在心裏裝作不在意,他要是表現的越在意,那顧晚秋就會越發得寸進尺,兩人要是針鋒相對起來,那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面上看是顧晚秋在下方,但每次服軟的都是他。

    任由她諷刺,詛咒。

    他大包大攬,凡是關於顧晚秋的都要從他手上過一遍,爲的是想讓她舒服一點,可他每做一件事,在顧晚秋看來都是虛情假意。

    好在顧晚秋也不是每天都這樣,有時候心情好的時候,還是很願意和厲謹行和平相處的。

    但隨着肚子變大,她心情越來越不好,發呆的時間變多了,鑽牛角尖更極端了,脾氣也越來越差,簡直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只有在孩子面前的時候,她才能收住自己的脾氣,因此,大多時間她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願意出門,有時候連思延思續都不想見。

    顧晚秋有時候想要和厲謹行大吵一架,但現在的厲謹行已經不會被她激怒了,反而是自己,經常被挑起莫名的火氣,這樣的她,連她自己都討厭。

    產前焦躁,產後抑鬱,這是孕婦很難過去的坎,她在懷孕這段時間找不到一絲快樂,和厲謹行在一起也沒有任何感情,她不抑鬱誰抑鬱?

    厲謹行倒是理解,有想過給她找心理醫生,但她非常排斥去看,只說,只要不見到厲謹行她心情就會好了。

    不見,怎麼可能?住同一屋檐下,低頭不見擡頭見,但人總不能一直低着腦袋。

    厲謹行心知急不得。

    厲謹行上網查了很多資料,和醫生說的那些相差無幾,無非是多陪伴,帶顧晚秋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轉移她的注意力,別讓她一個人呆在家裏,找些興趣做,尤其是能讓她感覺到成就感的。

    顧晚秋喜歡做的事,這個厲謹行還真不知道,他知道顧晚秋的口味,但興趣這方面,卻不怎麼了解……如果說捉弄他算一個的話。

    以前的顧晚秋也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和心思去想興趣,一天的時間被安排的滿滿當當的,除去白天上課,多餘的時間都用來進修畫畫,彈琴,書法,練舞……這些她做的都很好,也很專注,但現在讓她繼續做這些是不可能的了,雙手半殘廢,腳也有些瘸,還大着個肚子……讓她出去走走都很費勁兒。

    厲謹行白天不在家的時候,顧晚秋還會看看電視翻翻書。

    他在遠處時不時的會看一下手機,看顧晚秋的定位,看她有沒有一個人離開家,還要看她有沒有揹着他聯繫宮擎。

    拿到手機兩個月沒聯繫宮擎,這點出乎了厲謹行的預料。

    越是安靜無聲,越是說明有事情,厲謹行從來不是個掉以輕心的人,顧晚秋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他暫時還能相信她,但宮擎他是一點都不相信。

    這樣的寧靜,更像是暴風雪前的蟄伏。

    顧晚秋真的能做到,安安靜靜養胎,孩子生下來前不搞任何事情嗎?

    顧晚秋晚上睡不好,厲謹行守在她旁邊同樣的也睡不好,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醒。

    顧晚秋孕中期就開始經常做噩夢,被夢嚇醒,問她做的什麼夢,白着一張臉什麼都不肯說。

    她晚上睡不好,白天還能補上一點覺,厲謹行晚上睡不好白天該做的事一樣都不能落下,好在這些年他也早就習慣了,只是最近因爲要照顧顧晚秋的情緒,難免費心了些,白天精神狀態不好,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眼睛裏的紅血絲還有眼下的烏灰。

    顧晚秋當真是對肚子裏面的孩子沒有一點感情在,家裏面的傭人都要比她肚子裏的孩子。

    知道顧晚秋懷的是女兒後,已經開始張羅着整理出來一間公主房。

    只要肚子一個動彈,她反應稍大一點,屋子裏頓時好幾雙眼睛盯着她。

    晚上厲謹行盯着,白天家裏傭人盯着,眼神雖然不傷人,但確實是有一定的約束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離春分還有一週的時間,顧晚秋看着手機的日曆,每天都會看很多年,小心翼翼,惶恐不安,隨着約定時間越來越近,顧晚秋就越是緊張。

    一連幾晚做噩夢,喝安神湯都沒用。

    晚上翻身好幾次,上個洗手間都要上三次。

    厲謹行晚上照看她,顧晚秋看在眼裏,見他精神不振,她覺得是個好機會,這方便她更好的給他下藥,離開。

    ……

    北城顧家的傭人沒有秋樂莊園多,還好是搬過來了,不然十幾個人盯着她,還有保鏢這些人看門,想要悄無聲息的下藥,根本是不可能得手的。

    只是這藥要怎麼下?顧晚秋現在還沒有想到,不過不急,畢竟離春分還有一週的時間,足夠她調整心態做好充分的準備。

    顧晚秋把櫻桃發繩放在了枕頭底下,沒人的時候會握在手裏,在心裏打氣鼓勁兒。

    老實說,她並不像她表面那樣對肚子裏面的孩子那麼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