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下來的趙德楠一下子陷入極度疲憊的昏睡之中。
錢婆婆震驚的瞪大眼珠子，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最後遺言！也從來沒有人這麼幹過。
“我做不了！我真做不了，我不能幹這麼缺德的事，我也有子孫的！”
錢婆婆震驚過後，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至少她不會下這樣的手。
太傷德了！
錢婆婆認定這麼幹的話，一定會報應到自己子孫身上的，這其實也是謀害人命！
哪怕保大不保小，那也是宮口開大了，不用顧忌大人生死的，從上面幫着用力按壓了。
直接剖開活人肚子這麼取孩子，那還是在殺人，更是要遭天譴的。
“錢婆婆，你先去隔壁的房間睡一覺吧，我在這陪着她，放心，我也不會同意這麼幹的。”
孟東辰攙扶走了錢婆婆，又跟外面人交代一聲，他一個人照看趙德楠一段時間，讓任何人不要打擾。
所有人都認定，這是孟東辰在陪趙德楠最後的時光了，甚至是孟東辰本人，也是做了這樣的準備的。
外面的馬大娘哽咽的不能自已，好在她的兩個兒媳婦也在這。
孟家人這一刻更是心思複雜起來，接下來要面對什麼，他們似乎可以預見了。
這是好事啊！
不能休了趙德楠，但死了趙德楠豈不是更好？
孟東辰一眼掃視過孟家幾個人眼裏沒有遮掩的亮光，心裏冷哼一聲：孟家，根子上就是爛的，唯利是圖。
略過孟家人，孟東辰反折回到產房。
看着牀上慘白着臉，剛剛睡過去的趙德楠，他內心震動，是前所未有的。
他比誰都知道，趙德楠最初是不肯生這個孩子的，還是他強逼着她留下孩子的。
趙德楠一直想離開的心，從未歇滅，至死都是。
她是被趙家傷害到涼透了心的女兒，嫁到孟家，一直到現在還是被傷害着。
甚至是自己，也一次次的逼迫她。
她那麼的通透，那麼的堅強，做了那麼多一般女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按死了孃家父子三人的前程，心智堅硬。
堅定了要離開孟家的心，不惜扼殺孩子，理智冷靜。
可到了最後，她竟然敢做出這樣前無古人的遺言？
爲了保住孩子，哪怕在活着的她身上，生生剖開她的肚子？
“趙德楠，我欠你太多了，若不是我強逼你，你不會有這一次的生死大關，更不會違背意志的一直留在我身邊。
我答應你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下來，我就放你走，給你想要的自由。
孩子活着就留下給我，孩子死了，那是他的命，不是你欠他的。
趙德楠，你聽到我說的話的，我能感覺到你是聽得見的。”
趙德楠是聽到了，她才睡過去幾分鐘，就又被陣痛疼醒了。
“是和離還是休書？”
哪怕很大可能要死了，趙德楠還能在瞬間清醒的情況下，爭取有利的條件。
萬一活了呢？
能和離幹嘛要休書？不傷名聲麼？
“你想要什麼都給你，只要你能活着，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答應讓孟家人進門？”
孟東辰微微笑起來，沒想到他開口答應給她自由的時候，她好像來了精神似的。
“爲什麼？”
趙德楠也笑了起來，雖然臉色還慘白的，但卻是莫名其妙的來了一些精神。
臨死也想聽聽他對孟家這些人的籌謀。
說起來還真是可笑，輪迴了四輩字，前三輩子每次死，他跟孟海揚兩人都冷靜無情。
這輩子終究還有不少不同啊！
孟海揚在自己肚子裏生死未卜，孟東辰難得的有些情緒波動，可真是意外。
“就是爲了你啊！你不是想離開麼？孟家一家子屢屢傷害你，孟東萍還企圖撞掉孩子，這樣的仇怨，豈能消融？
我留下他們，就給了你發作我發作孟家的理由，光明正大的理由，也能被世人接受的理由。
這樣你離開了孟家，會有無數人理解你的選擇，無數人會說孟家不是東西，我也不是好男人，會說你一個人怪可憐的。
孟東辰看趙德楠對這方面的話題非常感興趣，索性順着她的意思，說着她想聽的話。
事實上他答應讓孟家人留下，考慮的更多。更多的理由之中，根本沒有放趙德楠離開的想法。
那個時候的他，一直還是從自己的立場強行捆綁趙德楠的。
捆綁她成爲自己的妻子，捆綁她成爲孩子的母親。
但她壓抑憋屈難受，到死都想聽到離開的承諾。
他不是良善之輩，但也不是無情之人，他從來都有自己的底線原則立場。
這是身爲大家族嫡長子的必要修養。
但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心軟了，被一個看似狠心狠辣的女人，震撼的不得不心軟了。
她想要的自由，只要她活下來，他就給她。
她若死了，那自由對她來說，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希望她聽到自己說的這些，能振作起來。
“孟東辰，其實你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有責任，也有底線原則，可惜我們兩人是真的沒有夫妻緣分。”
輪迴多少次都沒有夫妻情分，這樣的夫妻緣分，確實應該斷了的。
“如果我自由了，我想還縣令的恩情，想立個女戶，也可以找一個純樸憨厚的人家，沒有孟家這麼多心眼子的人家。
男人可以憨厚可以沒有前程，但心底一定要純良，會事事聽我的話，聽話的男人，纔是好男人啊！”
趙德楠放開了似的，隨意的說着看似真的未來的打算。
“呵呵，這個要求其實難也不難，只要這個男人沒有家族責任，他一定會事事聽你的。
可只要一個男人有了家族責任，他一定事事以家族爲重，這是大秦的現狀。
每一個男人在出生之後接受到的教育，都是以家族爲重，所以你想要的，最好是個孤兒。
以你的本事，白手起家不難，難的是當那孤兒一旦發達，第一件事想的大概是要多子多孫的。
人就是這樣，小時候缺了什麼，長大了就渴望得到什麼。
多子多孫這對旁人很正常，但對你來說，就有些傷心了。
他拿着你掙的錢發家，然後拿着你掙的家產納妾生子，再遇上色令智昏的，搞不好還會謀害嫡子嫡女的利益。
那樣的話，你豈不是從孟家的狼窩挪到了外面的虎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