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皇朝帝業 >第24章 七月初七
    一郡主簿,典領文書,參與機要,太守心腹,秩比六百石。

    “仲父乃是華陽郡郡丞,一個主簿有膽子放任族中子弟挑釁,只怕是其背後有人指使,想來就是那位楊太守了吧。”聶嗣淡淡分析道。

    聶垣頷首,“大兄所言不錯,父親讓我這段時日儘量不要與劉氏起衝突,就是想看看他們打的什麼算盤。不過,因爲同丁氏聯姻之事,劉氏似是頗爲不願,故而那劉塗纔會三番兩次挑釁。若非父親對我有所囑咐,上次我就要了他的命。”

    丁氏的露臺搭建的頗爲豪奢,平地高起六尺,綵帶飄舞,燈火通明,護衛成行,與其豪奢之家的身份倒是極爲貼合。

    “此消彼長,劉氏主君不是傻子。他既爲華陽郡人,自是知道吾聶氏。當此時,若能拉攏丁氏,算得上一份助力。”聶嗣嘴角含笑,轉言道:“不過,燈火雖衆,豈能與皓月爭輝?”

    聶垣笑了,“大兄一如既往的聰敏,父親讓我不要擅動,想來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思慮。丁氏答應聯姻,足以表明他們看得清形式。”

    “可惜,有的人還是想着和我們聶氏扳扳手腕子啊。”聶嗣嘴角露出不屑。

    便在此時,丁氏僕從走過來,朝着聶嗣躬身一禮。

    “見過聶少君。”

    “不拜見你們丁氏的新婿嗎?”聶嗣自然而然的喚了語氣,調侃問道。

    聶垣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聞言,丁氏僕人從善如流,拜見了聶垣,旋即對聶嗣道:“女君有命,特邀少君上露臺觀禮。”

    聶嗣稍作沉吟,旋即揮揮手,“此來只爲觀禮,無需如此,且替吾向丁夫人告罪一聲。”

    見此,丁氏僕從沒有再勸,道了聲‘唯’,緩緩退去。

    丁氏露臺內室,一衆女子喜笑頻頻。爲首者正是丁氏女君,她見僕從返回,連忙問道:“聶氏少君可來了?”

    “回女君話,聶少君說他此來只爲觀禮。”

    聞言,丁氏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卻是可惜,傳聞此子音容無儔,吾一直無緣得見。”

    “女君,見了他,不怕主君喫味嗎?”一女子調侃。

    “多嘴!”丁氏女君笑罵一聲,旋即看向身邊的女兒,“那聶氏少君既然來了,想必聶垣也在,你該出去了。”

    丁氏細君生的清秀碧玉,聞聽母親之言,臉頰一紅,旋即輕輕頷首,起身招呼一衆女婢離去。

    聶氏一行人尋了個空處,坐看接二連三登上丁氏露臺求偶的男子表演。箇中流程並不複雜,丁氏細君端坐帷幔之後,燭火將其身影映襯在帷幔上。在其身側,隱約能看得見一襲長衫,那就是丁氏細君縫製的衣裳。

    登上露臺的男子,需要吟唱自己寫的詩歌,只有得到丁氏細君青睞的男子,方纔有機會前去試穿衣裳。

    換句話說,主動權掌握在丁氏手中。

    酆朝的‘詩’,大抵是‘詩歌’,既能唱,也能吟。詩歌含義暫且不提,基本的韻腳卻是必須要做到,否則唱出來就會極爲難聽。

    聶嗣聽了幾個人,覺得自己耳朵要壞掉了。

    “嘿,田氏那小子竟也敢上去丟人現眼,真不知他是爲了湊熱鬧,還是故意噁心人的。”聶桓對正在吟唱的男子出言嘲諷。

    對此,聶垣揉了揉眉心,向着聶嗣解釋道:“此人也算與我們聶氏相善,想來應是湊熱鬧的。”

    聶嗣只是笑了笑,旋即問道:“既然你與丁氏淑女定下了婚約,爲何她要讓你上去?”

    在聶嗣看來,丁氏淑女這是閒着沒事幹折磨人。

    “大兄有所不知,櫟陽的淑女們最好攀比。想來我與她定下婚約,她怕是......”

    聶垣說不下去了,他猜測自己未來妻子是在顯擺,可是他沒證據。

    聶嗣倒是有些明白,只怕是那位丁氏淑女在和櫟陽其他淑女攀比吧。當然,不排除她也想要藉着‘乞巧節’浪漫一回。

    這所謂的吟唱詩歌,不就是表白麼,當着這麼多人面,嘖嘖,果然是在追求浪漫。

    “去吧,有我給你支的招,定叫那丁氏淑女傾慕你的才情。”

    聞言,聶垣輕嘆,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他倒不會因此嫌棄丁氏淑女多事,只是有些不習慣。

    畢竟,乞巧節是屬於她們的節日。

    聶垣起身,大步登上露臺。

    臺下一衆顯貴君子頓時鬨笑,他們是知道聶垣和丁氏淑女定下婚約的,此刻見他上臺,猜測他是受不了別人的挑釁,忍不住了。

    “仲才,吾等恭聽妙詩!”一人大聲調侃。

    聶垣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那人,旋即轉身朝着帷幔後的人影作揖,“聶氏,聶垣,作詩一首,還請淑女品鑑。”

    “請。”丁氏淑女輕吐一字。

    其他的人登臺,她都是心不在焉,此刻聶垣登臺,她方纔認真起來。因爲說到底,這次搭建露臺,就是爲了看看聶垣才學如何。畢竟,她可不想將來被其他相善的櫟陽淑女調侃夫婿是個不通文墨之人。

    聶垣輕輕吸口氣,大聲吟唱:“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僅是第一句,便叫衆人啞聲。叫帷幔後的丁氏淑女滿面通紅,如此露骨的表白,讓她坐立難安。

    “鳳於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好!”

    第二句出口,下方的君子們大聲叫好。

    聶嗣心下暗忖,能不好麼,這可是一位極有才情的大渣男寫的,端的是不要臉加混蛋。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哈哈,仲才,竟沒想到你如此深念丁氏淑女,好一句‘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仲才用情至深,吾等敬佩!”下方的君子們紛紛開口調笑。

    而那丁氏淑女早已呆住了,此等詩歌,叫人既羞又戀。她在這櫟陽生活了十幾年,竟不知道聶垣有如此才情。

    這不就是她心中幻想的情郎麼。

    一念至此,她羞燥的滿臉通紅,兩隻白嫩的小手糾纏在一起。

    “細君?”一旁的女婢輕聲提醒,“是否喚聶氏君子前來試穿?”

    這還用問麼,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她的衣裳都是給聶垣縫製的。

    “去吧。”

    “唯。”

    聶嗣看着臺上的聶垣,嘴角死死憋着笑意。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前世的大學生彈吉他唱歌表白,同樣的叫人忍俊不禁,同樣的讓人圍觀。

    浪漫啊,真是無處不在。

    “大兄,我還是不去卞氏露臺了。”聶桓鬢角流汗。

    這太羞恥了,他做不來!

    “你就不怕日後那位卞氏淑女給你臉色看?”聶嗣調侃。

    酆朝的女子地位可不低,尤其是當家女君,執掌一府財政大權,隨意決定丈夫女妾生死,甚至可以同丈夫和離。而和離後的女子,同樣可以再嫁,不會有人對此而區別看待。

    就算沒有出嫁的女子,同樣可以在街上拋頭露面。

    至於纏足,三從四德什麼的,在這裏完全沒有。不過一些基本的女訓,淑女們還是會遵守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男人就要遷就女人,而是代表了女子的地位不弱,最起碼不是那種逆來順受。

    所以,與未來的妻子弄好關係,這是必須的。不求心心相映,但也不能互生齟齬,否則後宅不寧。

    這也是聶嗣當時聽說自己有未婚妻,爲什麼心裏一萬個不願意,若是那位藺氏淑女是個乖巧的女子,他倒是不介意誠心相待。可若是那位未婚妻是個蠻不講理,霸道驕橫的女子,他怕自己受不了。

    聽了聶嗣的調侃,聶桓嘴角抽搐。

    二人閒聊間,聶垣已經換上了丁氏淑女縫製的衣裳,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底下人自然又是一番叫好,紛紛恭喜聶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