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惇,給他換個姿勢,放下來。”聶嗣臉上掛着人畜無害的淡淡笑意,“記着,頭顱要比腳稍高一些。”
“唯。”
聶桓依照吩咐,將陶爽四肢綁的嚴實,平放在地上。
“你想幹什麼?”陶爽看着聶嗣,心裏面隱隱有些不安。他猜測聶嗣可能是想要對他嚴刑逼供,可是這種逼供手段他卻是有些看不懂。
聶嗣道:“用繩子把他脖子和腦門捆住,記着不要捆太緊,免得他死了。”
“好。”聶桓又用繩子,將陶爽的脖子和腦門,分別捆緊。
這個時候,陶爽心裏面的不安愈發強盛,他感覺很不妙。
皮肉之苦他是不怕的,可是未知的東西卻讓人感到十分的畏懼。尤其,這種他從未見過的手段,在讓他疑惑的同時,心底也生出恐懼之心。
聶嗣走過去,接過縣卒手中麻布,輕輕的平鋪在陶爽臉上。在陶爽眼中,那麻布遮住了他的視線,讓他感覺自己被困住了。
由於四肢捆綁的太緊,他的身體動彈不得。加之脖子和腦門上的繩子,使得他頭顱難以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麻布蓋在自己臉上。
“呼~呼~”
吸氣呼氣之間,陶爽口鼻和麻布逐漸嚴絲合縫,臉頰輪廓漸漸顯露。
“陶爽,讓你知道何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罷,聶嗣拿起裝滿清水的銅壺,小巧的壺口正對麻布。壺身稍微傾斜,晶瑩剔透的清水順流而出,在空中畫出完美的拋物線。
清水落下,麻布迅速吸收,而在麻布之下的陶爽,一股窒息感霎時間直衝腦門。
“唔~唔~!”
只要掌控力度,水刑不會要人命,它會讓人永遠處在窒息和快要淹死的痛苦之中。這個過程十分的漫長,卻又不致命。
水刑和一般的刑法不同之處在於,一個由內向外,一個由外向內。
皮鞭抽打、烙鐵等等酷刑,都是讓人的表面身體感到痛楚,刺激痛覺神經。
水刑則不同,它是讓人脆弱的體內器官感受到痛楚,受刑人無法呼吸,只能大口大口的吸水,反覆來回,折磨不斷。就算受刑人失去意識,但是中樞神經的折磨依舊會傳遍全身。
似陶爽這種人,用一般的刑法當然是沒用的。
很快,陶爽渾身痙攣,四肢瘋狂劇動。奈何聶桓捆綁的很緊,任憑陶爽如何使力,都無法掙脫束縛。
“呼~呼~”
沉重的呼吸聲和各種囈語來回響起,像是嗓子眼裏面發出的聲音一樣。
聶桓摸摸腦袋,有些搞不懂,這種手段真的讓人很痛苦?
僅憑水和麻布?
欒冗在一旁則面無表情,不知所想。
聶嗣掐着時間,在陶爽快要死的時候停止澆水。
掀開麻布。
“咳咳咳!”陶爽一邊劇烈咳嗽,一邊瘋狂吸氣。
可是,他剛吸完第一口氣,緊跟着瞳孔驟縮,一塊麻布在他的眼球中迅速放大。
聶嗣又將麻布蓋在了他臉上,然後繼續澆水。
何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當然是在‘生’與‘死’之間反覆橫跳嘍!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聶嗣直接給他一刀。
聶嗣自然是不會給他一個痛快,說了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就要做到!
水刑持續約莫半炷香時間,陶爽在昏迷和清醒中來回切換。他每次要昏迷了,聶嗣立馬罷手,讓他呼吸空氣。這種痛徹心扉的折磨,讓他徹底服軟。
“我說......我全都說......”陶爽雙眸無神的看着房頂,嘴巴大口大口呼吸。
他實在撐不住這種折磨,這簡直比在身上刺字還要痛苦。
聶嗣放下銅壺,拿起幹麻布擦擦手。
“說吧,誰指使你的。”
“霸城......豪...豪俠...郭...郭孝隼。”
聶嗣皺了皺眉,“說清楚。”
陶爽一邊吸氣,一邊說道:“前些日子,郭孝隼派人前往隕山,找我做一筆交易,只要事成,他給我五百隻金餅。”
說到這裏,他又吸口氣,接着道:“他讓我前往杜城,燒燬城中糧倉。”
“就這些?”
“只有這些。”陶爽誠實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只收錢辦事,其他的一概不管。再說,我問了他也不會告訴我。”
爲了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的,陶爽將自己的家底和盤托出。他乃是佔據隕山的賊寇,平常帶着弟兄們靠打家劫舍爲生......
須臾,聶嗣出了牢房,召集聶垣和聶桓二人匯聚正堂商議。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襲擊糧倉的背後,一定有郭孝隼的身影。”聶嗣道:“但是我仔細想了想,郭孝隼乃是霸城豪俠,他和我們並無利益衝突,沒道理找人襲擊朝廷糧倉。”
聶垣道:“大兄是懷疑,郭孝隼的背後還有人?”
“呵呵,仲才啊,若你是郭孝隼,你會平白無故找人前往杜城襲擊朝廷糧倉麼?”聶嗣反問。
聶垣想也沒想,直接搖頭。
“不會,豪俠本就被朝廷厭棄,若是他真的這麼做了,一旦事敗,必定會大禍臨頭。”
聶嗣頷首,他想得很清楚,他們和郭孝隼可沒有什麼利益衝突,甚至在此之前,聶嗣都沒有見過那個人。
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雙方更沒有利益衝突,一般情況來說,郭孝隼不會這麼做。
但是他偏偏就是這麼做了,那麼情況只有一種,他背後還有一雙手。
如此一來,只有一種解釋。
“有人給郭孝隼許諾了什麼,讓郭孝隼不顧朝廷律法,找陶爽襲擊朝廷糧倉。”
聶桓道:“既然如此,咱們帶人去把郭孝隼抓回來審問,那不就清楚了!”
“不妥。”聶垣搖頭。
“有何不妥?”聶桓看着他。
聶垣解釋道:“我們只抓了人,而且抓的還是魏三、何豹、陶爽這樣的惡少年、賊寇之流,根本沒有信服力,無法證明郭孝隼和他們三人勾結。”
“而且,若是打草驚蛇,很有可能會弄巧成拙。一旦郭孝隼有所警惕,我們便不好繼續查下去。”
“再者,你別忘了郭孝隼的身份。”聶垣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