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嗣趴在地上,歪着頭看着星空。他仔細想了想,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美麗的夜空了。上一輩子的天空,永遠都是灰濛濛的,根本看不見半個星星。
“伯繼,看什麼呢?”荀胤趴在他旁邊,嘴裏面嚼着草根,一股澀味在他口腔蔓延。
“星空。”
“星空?”
“嗯。”
“這有什麼好看的,關注星空的人大都是子虛烏有的望氣士。伯繼,你可千萬不要學那些望氣士,他們都是一羣神神叨叨的騙子。”荀胤毫不留情的對望氣士進行批判。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甘瑢從聶嗣的另一邊冒出來,說道:“遙想幾百年前,我朝的初代天子就被望氣士預言當王天下,後來諸侯爭霸,初代天子確實成功統一九州。”
聶嗣很無語的看了一眼甘瑢和荀胤,明明他們幾千人都是埋伏在山壁上,能呆着的地方多了去了,怎麼偏偏都擠在他旁邊,好玩是吧。這倆人,怎麼都不覺得擠人呢。
荀胤反駁道:“初代天子德才兼備,就算沒有所謂的預言,他也會統一九州。”
“好了。”聶嗣打斷他們兩個人,要是不打斷他們,誰知道他倆會不會辯論到天亮。
“打仗呢,都嚴肅點!”聶嗣訓斥一句。
自從敵將陳禱的將計就計防守反擊策略成功以後,聶嗣立即示弱。先是讓王不爲和樓雙放賈咼部隊逃生,緊跟着又讓王不爲和樓雙率軍潛入山林。而他自己,則率領餘下的三千人徹底消失。
將近一月的功夫,他率軍一直潛伏在山林中。爲了防止被叛軍發現蹤跡,每隔兩日,他便率軍轉移一次陣地。
可以說,在將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裏面,商縣周圍的山嶺,他基本上全都走了一遍。
鞋履都磨破了十幾雙,現在他感覺自己的腳底板絕對有一層厚厚的老繭。
雖然很辛苦,但是他的計劃是非常成功的。
因爲,自他們全線隱蔽以後,將近十三萬叛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商縣,後來又奔向上洛。
現在嘛,估計快要到嶢關了吧。
之所以說計劃是成功的,那是因爲當初襲擊糧道失敗,也是聶嗣的算計之一。
雖然他和陳禱交手只有一次,但是這個敵將和賈咼不同。
陳禱十分的穩重!
在沒有發現他們蹤跡的情況下,寧願固守商縣也絕不出兵去救援賈咼。
從這一點上來看,這個人不僅穩重,而且冷靜。
對付這樣的人,一定要讓他嚐到甜頭。
所以,聶嗣拿出了五千人梭哈。
過程是慘痛的,這一點毫無置疑,因爲五千多人是他手裏兵力的一大半力量。
但是結果卻是喜人的。
因爲陳禱上當了,不僅是陳禱上當,根據哨騎的消息,義陽王這次親自率領十萬大軍征討雍州!
這是一條大魚。
現在,這條大魚在他挖好的池塘裏面。
聞言,甘瑢也就停止和荀胤爭執,轉而說道:“伯繼,你這次的賭注很大,一旦失敗,整個雍州都將會面臨巨大的災難。”
“那你們覺得我們會贏嗎?”聶嗣笑着反問,似乎並沒有因爲他們倆的言語而動搖心中的信心。
甘瑢想了想,捻了捻近在咫尺的泥土,上面還有大雨沖刷過後的溼潤粘性。
“第一步計劃的成功,我並不擔心。我只是擔心你後續的計劃,伯繼,你的胃口,有些太大了。”
“大?”聶嗣輕聲道:“相比較義陽王的胃口,我這又能算什麼呢?”
義陽王意欲藉助荊州爲跳板,圖謀天下,這樣的胃口,不可謂不大。
便在此時,有一個大腦袋突兀的出現。
“大兄,情況摸清楚了,叛軍的糧草大營就在前方三裏之地,駐兵約莫一萬餘人。”聶桓一雙大圓眼盯着聶嗣,其眼白多過黑瞳,在這夜間看起來不免有些瘮人。
就在聶桓旁邊的甘瑢下意識動了動鼻翼,然後沉默的停止了鼻腔呼吸。
太臭了!
這幾日糧草即將用盡,上下將士都開始食用野草,所以口腔的味道難免有些重。
“那還等什麼,讓弟兄們準備準備,咱們該行動了。”
言罷,聶嗣站起身,一雙目光在黑夜中格外明亮。
冷兵器時代,自古以來,以少勝多,無外乎三勢!
其一,糧勢!
上洛郡多爲山路,大軍難行。先前陳禱爲了確保後方沒有伏兵,不惜不聞不問賈咼的求援,就是擔心糧道被襲。
聶嗣寧願拿出五千人馬梭哈,就是爲了讓叛軍放心的挺進!
他等待的機會,就是叛軍的輜重大營!
三千人打十萬人怎麼贏?
偷襲糧秣大營!
三千驍勇,趁着夜色接近叛軍糧草大營,全部化身伏地魔,等待着大後方的擂鼓之音。
他們翻山越嶺這麼長時間,等的就是今日!
“德昂,聽說大兄先前送給你一壺好酒,有沒有這回事?”聶桓和欒冗並肩站在一起。
在他們的不遠處,隱約可見燭火閃耀。
那裏,就是叛軍的大營所在。
欒冗是個老實人,當即承認,“少君確實送了我一壺好酒,那是少君用桑葚泡的。我喝過一回兒,酒勁兒很足。”
聞言,聶桓雙眸放光,舔了舔嘴脣,心裏有些小嫉妒。
大兄都沒送過我。
“德昂,不如咱們比一比吧。”
“怎麼比?”欒冗奇怪問道。
聶桓道:“我手裏有一把精鋼劍,咱們這次就以殺敵人數作爲較量,以美酒和寶劍作爲賭注。誰殺的人多,就把東西送給對方。怎麼樣,要不要賭?”
欒冗想了想,點頭答應。
“賭了!”
他和聶桓的武藝力氣,皆在伯仲之間,一直沒有分出個勝負。一有機會,兩個人就不停的切磋較量。
這一次,不過是他們倆人較量的普通一場而已。
咚咚咚咚!
擂鼓聲轟然大作,黑夜驟然被驚醒,這一下下的擂鼓之聲,彷彿敲擊在沉睡的大地之上一般。